卷曲銀發,赤色虹膜,洋娃娃一樣的長相,她笑時會露出尖銳的犬齒,那時候她還隻是少女呢。但她說的話就是能夠打動他,有着讓他願意信服的力量。
“我來幫你讓‘五十岚小夜子(Igarasi Sayako)’活下來,”她說,“我來幫你讓殺死她的兇手付出代價,我來幫你嘗試‘不可能’。相對應的,你也要給我回報‘不可能’。而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在我們有着同樣名字的份上。”
“我是Akira(昭)。”
……
趁手的工具、足夠的力量,還有一點點恰巧切斷脊椎縫隙連接處的結締組織的運氣——想要立刻砍下一個人的頭,這三點缺一不可。不然就隻能這樣重複勞動。剁骨刀真沉。
男人沒有機會發出叫喊,現在也沒有回答。砍到第四下時,他想,還好當初死的是我。
不對,不,對。屬于五十岚陽的自我意識正在發散,混亂,有可能就此消弭,也有可能終于能夠和自己在夢中追逐的幻影交織。真是強力的藥劑。他變成現在這樣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從不屬于自己的身份中被剝離,不對、不對。你也是我,我也是你。他就是她。
活在這裡的人是“五十岚小夜子”。
他低聲笑起來,擦掉自己臉上濺到的血液。
姐姐,現在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最後一起案發現場不需要被處理,他看得見自己的未來和宿命。作為拍檔,五十岚小夜子和伊達航的了解是雙向的。他知道距離對方抓到真兇已經不遠了,或許隻有一步之遙。能拖到第五起案件再被發現是他算好的,他完成了自己的計劃。這還要多謝幫他打掩護的Margarita,就算對方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
作為他不在場證明的Margarita身上有一些他所沒有的東西,當“她”站在那裡的時候,他恍惚間以為他失去的月亮重新浮上海面——“她”比他更像真正的五十岚小夜子。
如果是Sayako的話,是不會做出跟Akira一樣的事的。
她不會為了混淆雙生子的身份毀壞他的屍體,她即便傷心也會相信律法判決絕對公平,她不會背叛自己的信仰傳遞本應高密的消息,她更不會殺人,她不會從心底痛恨這個她熱愛的國家和某一條法律。因為法律存在必然有意義。
可是法律不是真理,他們都不被法律蔭庇。
他們長得其實沒有那麼像,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原本的臉了。就像這個殺人犯,他在審判開庭時也會看着垂淚的五十岚小夜子陷入混亂,他殺死的到底是誰?是姐姐還是弟弟?
混亂的時候,他眼前閃過Margarita的臉。他簡單處理了一下,決定離開現場。這次沒必要點火,他需要所有人都知道死的人是誰。他無法因為他人的苦難和悲傷就卸下自己的恨意,即便他知道心神耗弱和心神喪失者殺人的時候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對兇手來說,那才不是殺人呢,他隻是想讓小夜子保持安靜。
切掉頭的話最快了。
天還沒亮,他走出門外。他用冷水洗掉還溫熱的鮮血,夜風吹過時帶來涼意。他站在這住宅的台階上。靠近這側的路邊停着一輛摩托,倚在摩托上的人背對着夜空中正升至最高的月亮、剛把引擎熄火,摘掉頭盔時柔順黑發一同流下。
他是第一次正面看到Margarita的臉,符合所有代号成員口口相傳的印象,卻不符合他見到的每一個“她”。如果不是五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他現在會緊握住的東西應該是畫筆才對,他對人類顱骨的構造很了解,一時間沒看出這張臉的端倪。臉和性格還真是反差,也可能他隻是沒見過“她”鋒芒畢露的那面。
“你這麼快就換回了自己的臉啊。”他說:“……怎麼偏偏是你啊,Margarita。”
“不然呢。你還想殺誰,伊達航嗎?會第一時間趕來的本應是他。”Margarita說道:“我沒那麼慈悲,隻是想讓你換一個人選。”
“我們談談吧。你說請我吃飯的話,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