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良夜說:“沒有,醫生。”
“我的本性是一個賭徒。”他說:“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想試…萬一Gordon沒有發現他呢?”
攝像頭忠實記錄了他的神态變化,濃烈的不甘心。他松開咬出血痕的下唇:“如果Gordon注定會發現他…”他笑:“…那我殺了Gordon就好了。”
現在他又是Margarita了。
…
“阿嚏!”
“早就和你說過,奧穗町和東京那邊的氣溫還是有差距的。”赤朽葉昭說,她正滿意地打量着手中的畫作:“這幅畫歸我了……喂,别搶我毯子。”
已經把自己裹進來的望月聽不見似的,一點挪動的意思都沒。
“你是時候學怎麼善用系統了,”赤朽葉說,“沒看見功能欄裡的溫度調節嗎?”
“下次一定。”
“……”她懶得跟他生氣,隻翻了個白眼:“對了,我也有禮物給你。”
望月臉上寫着你能給我什麼好東西,氣得她踹了他一腳才把手機丢過去。
手機界面上是一個通話頁面,看通話時長,才剛剛接通。他撿起來貼到耳邊,傳來又輕又慢的呼吸聲。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你好,”電話那邊的人說,“我是霧崎蓮。”
他完全僵在原處。
已經太久沒有聽過這個聲音了,久到他幾乎忘記這個名字。與這個人共度的日常已經成為了遙遠而淡漠的回憶,這個人曾在最初的二十多年裡留下的那些深刻印痕,經過無數次死亡沖刷後也和海灘上的沙沒有分别。
Tesca還在組織裡的時候他就反思過,他身上發生的這些,他所做的一切,真的能都怪到論壇和讀者身上嗎?如果他真的有些良心…怎麼會一次次對風祭真夜的末路袖手旁觀,無動于衷?
他低下頭,不自覺地用兩隻手扶住手機。
霧崎會說什麼呢?
“請先聽我說,”霧崎蓮說話又快又流利,條理清晰,“我隻記得自己的名字。我認為自己可能遭遇了一些本該死亡的事件并有人施以援手,我判斷救我一命的人試圖通過我而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價值…而一個連自己的過去都沒有的人,是不可能感恩你的。”
望月幾次開口,沒發出聲音。他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不想回應:“……你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那邊幹脆地回答:“周圍沒有标志性建築物或其他有用信息。我之所以同意聯系你…是因為我莫名地感覺……應該跟你說說話。但是,我認為你應該也處于某種危險之中,倘若你為了我需要付出某種代價,那你最好不要。”
“這是最後一遍,”霧崎蓮說:“我不會感激你。”
話音剛落,通話就被那邊單方面挂斷了。
赤朽葉的臉色已經跟炒菜鍋底沒什麼兩樣。
望月轉頭看她,沒忍住笑出聲來,被一把攥住發尾扯了扯,不過她沒扯兩下,黑發就順着她指縫滑落下來。這都是Brandy們的心血。
“這個我也想問很久了,”望月把發尾又丢回她手裡,她反而不扯了。“什麼時候可以剪掉?”
赤朽葉邊在他的頭發上打結邊啧啧:“等我心情好的時候…你自己就不覺得很好摸嗎?”
“很妨礙行動。”他坦白。
“那就向Gin學習學習吧。”她理所當然道:“因為我喜歡啊。”
“我在想這是不是角色設定,”望月手肘支在膝蓋上,“我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Gin打理他的頭發…”言下之意是他想保持這種狀态需要打理,雖然不是他自己做,但那也很麻煩。
“我還真沒研究過這個…”赤朽葉嘀咕。
“你的頭發也很漂亮啊。”望月用手指繞了一縷她卷曲的銀發,同樣柔軟順滑。
赤朽葉則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
“……”她說:“真是讨厭那家夥。本來還打算用他來威脅你玩玩呢,這下全泡湯了。我又沒必要對你做什麼?”
你所擁有的,全部都是我給予的。
望月知道她說的是霧崎。
“Aki。”
她聞聲擡頭同他對視。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等一個去死的契機。”
他看見玩家的眼睛因為憤怒而睜大,瞳孔則縮成危險的一點。可能下一秒他就要被怒上心頭的Player-A删除角色,這種可能性很低,但并不為零。
“因為我覺得你是我最需要負責的對象之一,倘若你願意放手,我就可以安息。”他說:“我真的有點累了。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同樣的循環,迫近人氣角色的危機,不斷出現、攻擊他們、赴死的反派…我隻是工具,偶爾對你來說有點娛樂價值罷了。而那是目前的我可以回報給你的一切,總有一天你會乏味的,因為能夠活下來的話,人生還有很長時間。”
“你總是在我死亡後回檔,應該也沒有度過二十五歲以後的人生吧。人的一生其實會經曆很多事情……是我把你困住了。”
“我等着你感到後悔的那一天。”
“但是、”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仍舊冰冷柔軟,缺乏活人應有的熱度。
“就在剛剛…你給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不一樣的未來,可以活下去的結局,他已有無法挽回之人,但也有已經改變的過去。哪怕他們沒人知道他是誰,做過什麼。但說真的,不知道才最好吧?
她面上由陰轉晴,但還是冷冷地:“白癡。”說着,屈指彈了一下他額頭。
“我一直都搞不懂你這個人,明明一切都在變好,你居然會想死…唉!”她重重歎了一口氣,“反正,這裡隻是遊戲而已,這裡發生什麼都随它便好了,隻要你别又動不動就死了,行嗎?”
“不要隻有在後退的時候才想到我。”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和疼痛一起傳遞過來的還有體溫。
“我要做的是你的炬火…”
她抿了抿唇,聲音微啞發澀:“我是你可以走向的前路,渡過黑暗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