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他的聲音問。

“哦……”年輕夫婦在拉長而漸消的尾音裡，神情化作種一緻的懷念。

“這張照片還是萩原拍的吧，用的是他那台膠卷相機。”伊達說：“馬上就快畢業了，我們約着假期去唱K，太陽落了才回去。”他語調裡全是懷舊笑意：“我們都喝了一點啤酒，照片上這位是酒量最差的那個，最後被…同學一起拖回去宿舍的。”

“他唱歌很好聽嗎？”灰原問。

柯南發誓除了APTX-4869以外他沒在灰原臉上見過這麼濃烈的求知欲。

“他不怎麼唱歌，最後萩原才把麥克風塞給他…他點歌時我們全都愣住了。”

“非常好聽嗎？”

“不是那個問題…是他喜歡的歌都是我們小時候大人愛唱的歌，都是很老的歌。松田差點笑翻到桌子下面去，說、你該不會是活在二十年前吧，我四五歲時我爸聽這個。”

“然後呢？”

“萩原就說我教你唱流行歌吧，但是時間快到了，所以我們約下次再說。約好每次都教他唱會一兩首當下流行的歌曲，把他帶到我們現在這個時代來。”

“聽起來很有趣啊！”步美捧場道：“這張照片就是那天拍的嗎？”

“是啊。”他食指點了點相片邊角：“這個人非常不喜歡照相，難得拍到這麼一張也是模糊的，本來是想等洗出來後再給他的……”

他的聲音這次弱下去，很久沒有再響起來。

“……這是我當年的警校同期，”他慢慢地道，“他在畢業典禮前一天遇到恐襲案件…意外去世了。這張相片是畢業典禮後才洗出來的，所以沒能來得及交給他，最後就并入我們的相冊裡。”

娜塔莉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但那種笑沒有完全消失，現在更像是一種安慰。安慰這群孩子：人長大後總會遇到不能遂願的事情的。

灰原的指尖隔着一層塑料薄膜、極為輕柔地撫了兩下那張笑臉：“是這樣啊…”

伊達略略講了一遍那天發生的事，其實與報紙上的内容沒有太大出入。那一天沒有同學或朋友在他身邊，沒有人聽到最後一刻發生了什麼。于是他順着女孩們的話茬向前追溯，提及更遠的過去，三言兩句間，勾勒出這個笑容以外的日常輪廓。

“娜塔莉姐姐呢，”他看向年輕女人，“有沒有見過這個哥哥呀？”

“啊、當然還有些印象…”娜塔莉說：“那是個…白紙一樣的好孩子，活得很用力呢。”

多半是因為這個人的印象永遠定格在年輕的時候，她提起這個人時俨然已經是長輩的口吻了。

“‘白紙’這種形容很奇怪吧？其實是因為良夜君偶爾有些缺乏社會交往方面的常識的樣子…但是你不論說什麼，他都肯聽，而且真的願意做。說他活得用力是因為不熟練的東西要反複嘗試到自己覺得熟練才可以…是個很較真的人呢。我想，如果他還在的話，說不定到現在，這種個性還是沒有改變。”

“萩原和松田每次跟他開玩笑他都會信，”伊達說，“結果他真的做了，那兩個人就再也沒跟他開過玩笑。我們想、應該是因為他不善于應對人際關系，所以相當缺乏經驗導緻的吧。”

柯南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撫摸并計算着相冊的頁數，在他們交談時翻了幾頁。雖然沒有任何空缺，但他察覺到不對：怎麼會沒有警察學校的畢業合照？而且這些照片裡隻有伊達、萩原和松田三人。看背景的季節時間變化，總覺得好像缺了什麼。

“良夜（Ryoya）君？”他随口接過話茬。

“望月良夜（Mochizuki Ryoya）。”娜塔莉用指尖虛劃幾下，展示這個名字的寫法：“說來好巧，名字念起來和川江君一樣呢。”

川江莉央：“是緣分吧。”

“而且兩個人長得也很像，那雙眼睛……”伊達伸手扶住了娜塔莉的肩膀。她蹙眉、收聲，伸手覆上他的手：“……我沒事。”

“很有趣，”川江莉央似乎在絞盡腦汁地措辭，“嗯、我還想聽伊達警官的故事……”

伊達航揶揄道：“是想聽望月警官的故事吧。”

女孩不好意思地一笑。

小偵探瞥到茶發女孩的天藍色雙眼裡也染上些笑意，似乎同樣期待。而步美比更先發現這點，她沒有說小哀也想聽，而是迅速舉起手來：“拜托啦，真的很好奇！伊達警官在警察學校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呢——”

伊達當然不計較，他爽朗一笑，又向前翻了一頁，指向其中一張，準備開講。

“是松田警官！”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見過的炸彈比其他人吃的飯都多，又經常出入绫濑甜品店和波洛咖啡廳，早就跟兩名拆彈專家混熟了：“還有萩原警官！”

“沒錯，就是他們倆。當時啊……”

時間仍然滾滾向前，而他們坐在春日裡，數過去的舊照片。

【感覺又看了一集警察學校篇】

【唉望月良夜回來吧我永遠的驕傲現在這都啥啊】

【等晚上半夜睜眼一看發現瑪格麗特就站在你床頭】

【什麼還有這等好事？】

【望月同學的案件簿什麼時候再更新，燥候】

阿笠博士和伊達夫婦訂了同一家旅店。

京都巧遇後兩邊的成年人對過出行計劃，當下一拍即合，決定同路。

阿笠博士的甲殼蟲裡塞下少年偵探團已實屬不易，再加一個川江莉央，開在路上和開在交通法的底線上沒有兩樣，這下正好，把女孩們勻到伊達夫婦的車上去。

沒人不滿意，孩子們在兩輛車上，用偵探徽章的無線電功能來交流，玩法新奇。

京都的景點繁多，阿笠博士做計劃時，毛利蘭也來幫忙，打電話咨詢對京都更熟悉的遠山和葉。和葉在電話那頭極熱心地推了一串景點，本來空落落的假期行程一下就被排滿。

西阪商會舊址距今已有百年曆史，典型的明治時代和洋折衷風格，現今已是文物保護建築，用于憑吊昔日繁華。參觀活動需要提前買票，他們運氣好，定到今天，第一站就決定是這裡。

“這座建築融合了江戶時期的木結構工藝和明治時代的西洋建築風格……”年輕的解說員衣襟别着麥，将雲龍紋飾的寓意娓娓道來。江戶川柯南聽得心不在焉，繼續在手機上搜索關鍵詞。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新聞簡報内容…居然覺得把Casablanca直接往上套也不奇怪。那天在山洞裡他失血過多，隻有模糊記憶，但步美光彥他們轉述的内容很清晰，他知道川江都做了什麼——保護幾個說得上不熟、死了恐怕也無足輕重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