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絲毫猶豫,宿主先生以右腳鞋跟為軸心在原地極其流暢地轉了一百八十度,面朝和來時相反的方向:‘給我開實景導航。’
半透明的箭頭浮現在視野左下方,指向一條更幽暗的岔路。
他更輕巧謹慎地滑入無垠的黑暗之中。
沿着系統指示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望月看見地形縮略圖上代表其他生命體的紅點正在從前方靠近,眉頭一擰:‘那是誰?’
[你想聽我說‘沖矢昴’還是‘赤井秀一’?]
望月:“……”
這防空洞難道是什麼好地方嗎,所有人在這裡開派對?
他猜沖矢多半是來找宮野志保的。他摸了下臉上的面具,本來是Dubliner的任務要求,現在他隻覺得委托老闆很有先見之明。他閃到鏽蝕管道的附近,打算抄個近路。
一道穩定的光束掃了過來。
望月瞬間屏息,緊貼在管道壁,把自己藏在夾角處的陰影裡。光束的邊緣堪堪擦過他輪廓一寸外,照亮了他腳邊的積水。那光束停頓大約兩秒,緩緩移動,掃向另一個黑暗的角落。
光束移開的刹那,他無聲無息地滑過僅容一人通行的縫隙,沒入黑暗的迷宮。
……
望月離開藏身路口的幾分鐘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消失相反的位置出現。強光手電的光束如同利劍劃破所有黑暗。
伊達航總覺得自己剛才好像隐約聽見了什麼動靜,像是腳步聲。但是太輕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其他爬行類小動物誤導了他。這地底下會有流浪貓生活嗎?畢竟這鬼地方回聲和滴水聲就能把任何一種生物逼瘋。
他聞到一種深重的鐵鏽味。
直覺像警鈴一樣在腦中長鳴,不對勁。他高度戒備,一步步向前。鞋子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的清晰啪嗒聲也被無限放大。
光束掃過拐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上一片面積不小的、顔色明顯異常的水窪。不是普通的渾濁積水,而是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稀釋過的暗紅色澤。
伊達心裡一沉。
經驗告訴他,這絕不是鐵鏽。
光束最終定格在幾米外的區域,一個人影正面朝下趴在地上。
他瞬間屏住呼吸,将手電光束穩定地聚焦在人影周圍的地面,同時身體側移找到一處尺寸足夠的混凝土支撐柱作為掩體。他全身肌肉緊繃,掃視着可能存在危險的角落,但……
隧道裡隻有他壓抑的呼吸聲和滴水聲。
确認沒有明顯的即時威脅後,他才壓低身體靠近趴伏的人影。
血的味道更加令人無法忽視。
男人穿着深色外套,身形癱軟,一動不動。屍體背部的衣物上有一個清晰的鞋底污迹,幾乎嵌進了布料裡。他目光上移,落在屍體後頸處。
衣領上方裸露的皮膚上有一個形狀異常規整的小洞,傷口邊緣幾乎沒有外翻,隻有一點點凝固的深色血痂。
精準專業,一擊斃命。
刀傷,手法極其利落的刺殺。
他繼續檢查,屍體手臂處的外套袖子被利器割開一個大口子,裡面的棉絮翻出,邊緣浸透了暗紅的血迹,傷口看起來很深。旁邊地上,一把手槍靜靜地躺在渾濁的積水裡,槍身沾滿了泥污。
職業殺手的現場,根本沒留下任何指向性線索。除了那把手槍,那或許是個突破口,但需要鑒識課的人來處理。
伊達蹲回屍體旁,小心地轉向屍體的頭部。一張因極度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男性面孔暴露在手電光下,眼睛瞪得極大,瞳孔渙散,嘴角殘留着污血和泥水。伊達航仔細辨認了一下,不是任何已知的嫌疑人。一個陌生的面孔。
他臉色凝重地站起身,從夾克内袋掏出手機,但屏幕上顯示無服務。鑒識人員必須盡快進來,否則積水會沖掉更多痕迹,空氣中的濕度和黴菌也會加速破壞物證。時間緊迫。
但是……步美她們很可能也在這個防空洞裡。讓她們和一個冷血的殺手共處于這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她們?
必須優先确保孩子們的安全。在拍照以外,他在随身攜帶的手賬本上記下現場情況,關鍵物證的位置,強迫自己記住每一個細節。
該離開了。
他必須在那個冷血殺手之前找到孩子們!
……
‘……呼吸道不太舒服,我變成會對黴菌過敏的體質了?’
[是嗎,可能是Aki又在念你了。]
‘呵呵。’
[想好點,你也可能隻是感冒。想打噴嚏的原因有很多種。]
望月确定自己已經和那兩個大紅點拉開足夠的距離後,從臉上摘下面具,收入系統背包。這可是Dubliner指名要用的,他需要好好保存。
他從腰包裡抽出一支針劑,熟練地撕開包裝,彈掉針帽,完成注射後收進專門的隔離袋裡。在針劑起效的瞬間,他的一切又與常人無異。
好了,現在可以準備收工出去了,讓他看看地圖。
“啊、川江哥哥!”
稚嫩的、女孩的帶着哭腔卻又充滿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灰原哀和川江莉央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見了探究:
他為什麼在這裡?
什麼,你也不知道?
那好吧。
灰原瞥了眼對方身上帶着的長刀,邊想為什麼從來沒見過這一把,邊明白過來這很可能是非常事态,望月多半“剛動過手”。方才她們沒攔住步美可是犯了個堪稱緻命的錯誤。
而“川江·冷血殺手·哥哥”則是彎腰蹲下,極其自然、如同春風化雨地握住了一臉“得救了”表情跑向他的女孩的手:“嗯,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