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面色一白。
下一秒,他的身軀一點點透明,如同被一隻橡皮擦輕輕擦去,臉上驚恐的表情被定格在這一秒,直到血肉不存,靈魂消散,不入輪回。
黑白無常看到郭文的下場均神情一凜。
突然有點懷念已經退休五百年的上任帝君。
懷川收回陰陽箓。
陰陽箓在他手中重新變成一本普通的話本,任誰也想不到這是一件可以逆轉陰陽的法器。
看着底下忐忑不安的黑白無常,懷川随手将陰陽箓扔在面前的桌子上,走下台階。
黑白無常的頭更低了,餘光裡隻能看到一截玄色繡金的衣袍離自己越來越近。
“别緊張,你們是我家阿頌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懷川語氣溫和,聲音溫潤如玉,“不知道你們同阿頌是如何認識的?”
白無常微微擡起頭:“大概是上世紀三十年代末的時候,我和無咎在緝押一個厲鬼時發現他在為迷途的亡魂引路,但那時他還不是送歸師。後來,我和無咎給他介紹了地府送歸師的工作,一來二去,我們就熟悉了。”
懷川若有所思:“那時他有什麼異常?”
白無常開始回想。
黑無常說道:“他活了一千多年,可對當時的時代他似乎并不是很熟悉。”
白無常立即點頭:“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比如他不知道世界上有說英文的國家,不知道什麼是電影,還會被路過的汽車吓到。”
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了,白無常趕緊低下頭,懊惱地瞪了眼黑無常,怪他不攔着自己。
懷川并沒有在意白無常激動的情緒:“我知道了。”擺擺手,他讓兩鬼離開。
“等一下。”懷川突然出聲。
黑白無常立即停下,轉回身聽吩咐。
“他那個叫姜雀的朋友調回甯城了嗎?”
“在您說的當天就完成了調任工作。”白無常回答,“但工作交接需要一周的時間,工作交接完畢,她就會回到甯城。”
“嗯。”
黑白無常彙報完,知趣地離開。
懷川站在空蕩的大殿中,站了好一會兒。
九幽冥府沒有日月,這裡的神鬼也不需要日月,但酆都城内卻有日月更替,如同人間。
在日出時,懷川随着陽光的出現而消失。
“早上的太陽就這麼曬,中午不得給人曬死啊,快點放暑假吧!”孔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吃着雲頌給他準備的三明治早點,一邊看着窗外的大太陽崩潰,“我真的好羨慕你啊,多熱的天氣都不會覺得熱,我說我現在入行當天師還來得及嗎?”
雖然鬼沒有了,但孔随已經不敢再在餐桌吃飯,甚至連早餐都是麻煩雲頌做的。
雲頌正在盯着看自己腳下的影子,聽到孔随的吐槽,回過神來,提醒:“我隻知道你現在不出發,上班打卡就來不及了。”
“馬上就走。”孔随塞進嘴裡最後一口三明治,拎起包,“今天這麼熱可以去山林步道玩,那兒特别涼快,還有很多好吃的。”
“嗯。”第三十六單的錢在今天淩晨五點已經轉了過來,雲頌打算拿着六位數的餘額先去給自己買兩件衣服,彌補自己受傷的心靈。
但一直逛到下午四點,雲頌才從商場出來。
有了一件上衣,怎麼可以沒有搭配它的褲子,有了上衣褲子,怎麼可以沒有鞋子,都買一身了,再買點配飾怎麼了!這麼多配飾怎麼可能隻搭配一套衣服,需要再來一套!
回家再一看餘額——五位數。
誰從他銀行卡裡偷錢了!
雲頌抱着新衣服,悲傷地試了兩遍。
啊,我眼光真好。
多雲轉晴就在一瞬間。
晚上,雲頌穿着自己的新睡衣美美入睡。
毫不意外,他在夢裡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這次的場景似乎是在一座山中小院,院中桃花盛開,院外溪水環繞,環境清幽如同世外桃源。
懷川一身白衣站在溪水邊的草亭中,墨發如瀑垂落至腰間,發間簪着一支祥雲玉簪,幾乎和周圍的山水融為一體,成為山水畫中的人。
雲頌不由得屏住呼吸,像是擔心自己的呼吸會吹皺落在畫卷上的油墨,讓畫中的人消失。
注視了一會兒,他才慢慢走上前。
“今天來得很早。”懷川朝雲頌伸出手的同時,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新衣服——寬松簡約的無袖背心和白色工裝褲,無袖背心正好露出了緊實漂亮的手臂肌肉線條。
愛漂亮這點也還是一如既往。
懷川莞爾一笑:“新衣服很漂亮。”
雲頌非常開心地把手搭過去:“謝謝。”
懷川牽住他的手。
雲頌的體溫已經比平常人要低上一些,但懷川的體溫比雲頌還要低,握住他手掌的這隻手像是一塊冰冰涼涼的玉。
不是鬼,但體溫卻這麼低。
難道是鬼差或者為地府工作的小神。
“一個白天才能見一次面,你要一直這樣盯着我走神嗎?”懷川一臉嚴肅,但下一秒就繃不住這樣的表情笑了,“我倒是挺願意。”
雲頌回過神。
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但他還是不太适應懷川說話的方式,但又絲毫不覺得違和,甚至有種淡淡的熟悉感,好像以前也有人這樣和他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