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墜樓後會是什麼模樣?
三樓的高度相對不高,墜樓後的死亡率在五十左右,如果地面柔軟,落地姿勢正确,受到的傷害則會減少許多,也許不會死亡。
但七号宿舍樓周圍全是水泥地坪。
從床上坐起來的楊光向左歪着腦袋,脖子扭曲,後腦勺明顯凹進去了一部分,鮮血将他後背的衣服全部染紅,像是剛洗完沒有甩幹的衣服正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楊光坐起來後就沒了動靜。
雲頌分神看了眼顫抖個不停的孔随。
孔随就坐在楊光的床頭,和楊光隔了半條手臂的距離,楊光的變化都被他收進眼底。
孔随想逃不能逃,欲哭無淚,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閉上,害怕一眨眼就驚動楊光,隻好盯着雲頌的臉轉移注意力并獲得安全感。
雲頌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幾分鐘後,一動不動的楊光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具突然活動起來。他掀開被子,走下床。
站起來後才發現他有一條腿也是扭曲的。
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孔随下意識屏住呼吸。
楊光五官微微錯位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看到離得最近的孔随,低下頭,空氣裡仿佛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咔吧”聲。
孔随小幅度地扭開了一些臉,但濃郁的血腥味還是直往他的鼻腔裡面鑽。
“同學你好。”楊光開口,聲音嘶啞如沙礫。
孔随從嗓子眼裡擠出來回答:“嗯。”
“我……迷路了,請問你知道……”詢問斷了半拍,像是主人在努力與遺忘做鬥争,“你知道平口縣……周廟鄉楊莊怎麼走嗎?馬上要……收麥子了,我得回家幫忙。”
雲頌和孔随皆是一怔。
孔随想起楊光死亡的時間,是六月份,馬上就要放暑假了,正是麥子成熟的時候。
突如其來的難過讓孔随沒有立即給出回答,而沒有得到回答的楊光走向了雲頌。
但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來,似乎是從雲頌身上感知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他糾結了幾秒後選擇略過雲頌去詢問别人。
雲頌讓孔随留下,自己跟在他的身後。
楊光離開宿舍,敲響對面的宿舍門。
“你好,有人在嗎?我迷路了。”
沒有人回答他。
他走向下一間宿舍,重複敲門,問話。
沒有回答,就繼續往下走。
從最西邊的宿舍走到最東邊,血流成一條線,但沒有一間宿舍裡的人回答楊光的問題。
“我迷路了。”站在這層樓的最後一間宿舍門口,楊光的語氣越來越焦急,身上的黑氣也越來越重,“請問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嗎?”
“為什麼都不理我?”楊光喃喃自語。
雲頌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看到他露出無助沮喪的表情,眼眶流出血淚。
整個念境都出自楊光的執念,楊光已經忘了如何回家,念境自然也給不了他想要的回答。
楊光的執念看來并不僅僅在于校園霸淩。
“我迷路了,你可以幫我嗎?”急切取代了對危險的害怕,楊光最終還是選擇詢問雲頌。
雲頌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嗯。”
“真的嗎?”楊光充血的眼睛驚喜地瞪大了,眼球幾乎要掉出眼眶,明明是很吓人的一幕,卻讓人感到一陣酸澀,“我的家在平口縣周廟鄉楊莊,你知道怎麼走嗎?麥子熟了,我得趕快回家收麥子了,不然會耽誤種玉米。”
“我知道。”雲頌說。
楊光的目光熱切。
雲頌迎着他的眼神:“但你還有沒有放下的執念,我無法送你回家。”
這句話說完,起床鈴倏地響起。
走廊的空間開始變得扭曲,模糊,白光亮起,雲頌熟練地閉上眼睛。
眼睛再度睜開,雲頌已經身處白天的教室。
孔随問:“你們出去後發生了什麼?”
雲頌簡單給他講了一下。
孔随的心情頓時陷入抑郁之中。
“來了來了來了!”有學生興奮地喊。
雲頌扭頭看向站在走廊裡的學生。
“讓我看一眼,哪個是劉豔霞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