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成為他手下的沙盤,骨節勻稱的手指隔空輕點,蘊含着強大能量的紫色天雷便“轟隆”一聲劈開天空,落在他指定的位置。
連劈了八道天雷之後,雲頌的臉色逐漸蒼白,唇色慘淡,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還有一道天雷。
抿了抿失去顔色的唇,雲頌調動身體内所剩無幾的靈力,手指點在了腳下的末郵山。
轟隆!
雲頌聽到了頭頂上空的雷聲。
與此同時,他的手指被人攥進掌心。
溫柔如水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湧入丹田,順着經絡走遍他的全身,将靈力枯竭的難受沖刷得一幹二淨,令他神清氣爽,靈台清明。
雲頌看了眼他覆在自己丹田處的手掌。
天雷降下,裂石穿雲。
丹田處的手掌挪至腰間,将他緊緊摟在懷裡,另一隻手則遮在他的眼睛前,為他擋住了天雷刺眼的光。雲頌隻能看到強光透過懷川的手指縫隙後留下的朦胧紅色。
腳下的土地因為天雷的降落而震動,整座山似乎都在搖晃,碎石滾下山坡。
幾秒後,除了懷川的呼吸聲,雲頌的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天地陷入寂靜之中。
他摸了摸懷川的手,示意他松開。
“有個很漂亮的景色。”懷川語氣輕松,聲音中含着淺淺的笑意,勾起了雲頌的好奇。
懷川慢慢挪下來自己的手。
萬丈霞光傾瀉而下,雲海被紅色點燃如果燃燒的火焰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
雲頌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霞光的金色。
“是日出,天亮了。”懷川的手掌按在雲頌的頭頂,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沒有密集的飛機轟炸,沒有炮彈,沒有槍聲,昨晚所有人都很安全,不會再有人死亡。”
雲頌看着升起的太陽,眼睛被刺痛。
他垂下眼睫,看到了城中的百姓,他們從家中出來,走上街道,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
“邱慎良和張群先在山下等你。”懷川笑了笑,“或許,他們正在考慮今早吃什麼。”
雲頌突然轉身抱住了懷川。
“我從沉睡中醒來時,時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什麼都不懂。”雲頌說,“邱慎良和張群先以為我是第一次下山曆練,經常帶我嘗試各種各樣的新事物。”
“我終于有了朋友。”
懷川聽到這句話,心髒驟然一疼。
忘記了師門的存在,師父又仙逝,天地間隻餘下他的阿頌一人,茕茕孑立,直到遇到了邱慎良和張群先才不再形單影隻。
然而時代殘酷,戰争無情。
他的兩個朋友先後都死在了戰争之中,他們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之後,他的阿頌又變成了一個人。
“但最後還是失去了。”雲頌抓緊了懷川的衣服,嗓音低啞。他心中曾經也有遺憾難平不僅僅是為他的兩個朋友和他認識的人,還有更多因為他的無能無力,沒能活下來的人。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他沒有沉睡那麼多年就好了,他每天都努力修煉,或許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勝利,他看到了所有人都希望擁有的和平、美好的未來,他心中的遺憾才在漫長的日子裡逐漸平息。
至少,他知道了一切都值得。
懷川安撫地輕拍他的後背。
雲頌雙手摟着他的脖頸,下意識往他懷裡鑽,直到他如願以償地被更用力環抱住。
第一次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内心,雲頌沒想到會竟然會是和認識沒多久的懷川。
但好像也隻能是懷川。
他隻有在面對懷川的時候才會變得這麼不像自己,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給對方聽,就好像他心裡知道懷川會溫柔地接納他的情緒。
他低聲說:“你如果早點找到我就好了。”
懷川心裡更疼了:“對不起。”
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好意思,雲頌的聲音更低地說:“其實……現在也不算晚。”
太陽已經完全升入空中,陽光照在每一個人,每一寸土地上,暖暖的,能撫平一切怆傷。
雲頌閉上眼睛,但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白光。
念境中的場景轉變,他們轉眼來到教堂。
雲頌剛從懷川的懷裡離開,就聽見孔随喊他的聲音,中氣十足:“雲頌!”
雲頌回頭看去。
孔随拉着導遊朝他跑來:“昨天晚上那些天雷是你降下來的吧,我的媽耶,太帥了!我都有種我馬上要渡劫飛升的感覺了!”
“而且還能精準索敵!”導遊比孔随還要激動,他第一次見到這種令人震撼的場面,之前在雲門大飯店的時候,他隻看到了一道天雷就心神激蕩,而這次足足劈了九道天雷。
他們已經準備好迎接未知的明天。
但一道天雷直接将漆黑的天空劈亮,所有惡意被劈散,怪物如同蒸發一般消失不見。
“雲道長,您收徒弟嗎?”導遊羞澀地指了指自己,“您看我有沒有根骨啥的,能不能入門。”
雲頌看他一眼:“沒有,不能。”
導遊的心涼了半截:“再看一眼呢?”
雲頌說:“你可以當街邊給人算卦看相的那種大師,但是記得别被人舉報封建迷信了。”
雲頌覺得他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很有潛力。
導遊認清現實,選擇放棄。
他們閑聊了一通放松精神之後,分别觀察起當前的念境場景。
“這是我們踏入念境時的那個教堂。”導遊說,“但是看起來遭受過戰亂。”
教堂門前的路上有炸出來的彈坑,放眼望去,很多房屋都倒塌成了廢墟,幾乎沒有完整的房屋存在。
教堂雖然沒有被毀壞,但是附近同樣有大火燒過的痕迹,牆體上一層黑色的灰。
“那裡好像有個人。”孔随指向右前方。
雲頌和懷川走到他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個人,看起來還不到十歲,還是個小孩子。
他身上插.着一把長刀,鋒利的長刀貫穿了身體,将他釘在了木頭柱子上。流出來的血液剛剛凝固,所以,他才遭遇殺害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