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埋在廢墟下的這24小時經曆了什麼。
手術開始前的一小時,醫護人員對宋祈進行最後的檢查,昨天給宋祈診斷的醫生眯着眼一行字一行字的掃過,眼鏡随着鼻梁上的油脂滑了下來,他不可置信的推了推鏡框:“不對啊,從昨天的診斷結果來看,你的腿部組織全部壞死,怎麼今天又恢複正常了?”
唐笑離一把奪過診斷書。
拿出頭一天的診斷結果圖放在了左邊進行了對比。
左邊顯示宋祈的股骨粉碎性骨折和壞死,而右邊也就是半個小時前的診斷結果顯示宋祈的腿骨一切正常。醫生确認了兩張診斷書的名字都是宋祈,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去檢查一下X光機,趕緊通知一下主刀醫生,這邊出麻煩了,手術暫時延後。”
宋祈扯了扯唐笑離的袖子。
“幫我打一下掩護,我先撤了。”
唐笑離眼睛瞪得像銅鈴,眼見昨天被下了病危通知書的宋祈此刻站了起來,她現在渾身輕松,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除了腿部關節處有些阻塞感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唐笑離一個人在原地淩亂,等反應過來時,宋祈已經出了病房。
“小區已經沒了,你要去哪啊?”
“保護區。”宋祈說道。
她撐了一把雨傘,四周過客如雲,沒有人在意她這個幸存下來的路人。她現在很狼狽,泥污混着血粘在衣服上,緊緊貼着她的腰腹,如同章魚吸盤一樣的觸感,黏膩又冰涼。
昨晚她被埋進廢墟之前,最後看到的生物就是一隻巨型章魚。
灰藍色的眼睛,近乎玻璃一樣透明的身體,龐大的身軀緊緊吸附着小區大樓。大樓無法承受章魚的重量,直接攔腰折斷。
從十二樓往下墜的途中,鋼筋直直的穿過她的胸腔,她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血液就噴射了出來,混凝土混合雨水在地面砸出幾米深的大坑,激起的灰浪足有百米高,正中間一個人形噴泉往外冒血。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路人拍了下來,發到網上後沖上了網站頭條,不過照片僅僅拍到了她的側臉,清晰的下颚骨上沾滿了自己的動脈血,淩亂的頭發在灰塵裡飄蕩,她緊緊咬着唇角。評論區甚至有人用了四個字評價這個場景——災難美學。
宋祈很無語的關上手機,你他母親的沖的明白浪嗎?
回想起昨夜,那隻章魚興奮的看着血液噴泉,八根觸手就跟餓死鬼看見盛宴一樣擁了上來,鮮血的咕噜聲很快停止,被另一種疼痛掩蓋。
觸手的吸盤在吸食她的傷口,她的意識也逐漸開始渙散,突然,章魚渾身肌肉迅速收縮,驚恐代替了興奮,它試圖移開觸手,卻好像反被宋祈的傷口吸住了般動彈不得,這時身下的鋼筋轟然斷裂,宋祈被甩到了一邊,但吸在胸口的觸手卻紋絲不動。
章魚本想自斷一臂,不過來不及了,粘液瞬間噴了宋祈一臉,宋祈被觸手死死釘住,章魚驚慌失措,毫無章法地随處攻擊,隻剩最後一口氣的宋祈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
就在這時,胸前的傷口裡湧現了一縷黏絲,黏絲越來越多,順着血管移動到體内。她對上了章魚的眼睛,看見了它在哀求。
宋祈很麻木,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她之所以能夠複活,就是因為章魚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寄生在了她體内,然後修複了她的身體。
海洋病毒席卷全球後,人類面臨了末日的嚴峻考驗,陸地上的人類修建隔離帶阻斷海洋生物對人類家園的大肆侵略,被海洋病毒感染的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異種。
宋祈僅僅花了三分鐘就接受了自己被變異章魚寄生的事實,但感染的方式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普通變異生物通過釋放感染場和分裂感染粘液攻擊人類,被感染者會被入侵物奪取身體的操控權。
她的情況特殊點在于,這隻章魚本來将宋祈作為用來飽腹的獵物,卻在生死抉擇的最後關頭放棄吃掉她,轉而鑽進了她的身體運用寄生的方式謀求了一條生路。
如今這具身體不止宋祈一人在使用,還有一隻海底猛獸和她共享。
宋祈大學時所學的是病毒偵察學專業,是軍校結合了變異生物學後獨立開辦的特殊專業,作為一個病毒偵察專業的學生,宋祈不僅要學習很多關于變異生物的理論知識,還要進行線下野外實踐。
在軍校時,宋祈無論是理論成績還是實踐成績常年都保持全A,宋祈經手的異種沒有一千也有五百,目前自身這種情況宋祈第一次遇到。
被變異章魚感染後不僅沒有變成異種,反而還恢複了已經斷裂的骨骼,完全不按照教科書上來。冷靜下來後,宋祈沒有懷疑是自己學藝不精,而是承認自己确實遇到了萬裡挑一的特殊情況。
她停下腳步,往後腰摸了一把,冰冷的金屬物觸感讓她放下了心。作為一個偵察學學生,随身攜帶冷兵器的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即使被軍校開除後也沒能改掉,往日裡這把瑞士軍刀不離身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
宋祈心想即使這個突發情況是自己也不能手軟。
“當————”
抽出刀鞘時,金屬表面碰撞出聲響,她将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左手腕的脈搏處,銀藍色的黏液支配着脈搏,跳得愈發猛烈。
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和病毒交過手了,宋祈在腦子裡飛速複盤了一下實踐課程上的操作,挑開皮膚,撕開筋膜層,劃開肌肉,憑借着肌肉記憶,宋祈一刀紮進皮膚重複以上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