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實喜歡吃鹹魚,因為鹹魚翻身,在蓋小洋樓前,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鹹魚翻身有多爽。
平時對他們多有慰問的同村人背地裡嘲笑他半桶水晃得叮當響,嘲笑他的一層小洋樓是個假洋鬼子,隻有從來沒有誇贊過他的陳琴,一遍遍誇他有出息。
不厭其煩地笑盈盈地望着他,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原來嚴厲的母親,也會露出這樣和藹的神色嗎?
娛樂公司看中了他的能力,通過他的賬号聯系上他,想要為他打造一個個人ip,陳秋實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簽約,可是娛樂公司在談判後對他說得第一句話是:
“你難道不想建起第二層小洋樓嗎?”
陳秋實眨了眨眼睛,眼眶裡好像湧入了很多他無法描述的東西。他腦子裡忽閃過無數畫面,小時候生活在貧民窟的記憶翻雲覆雨。
“你難道不想建起第三層小洋樓嗎?”
那種讓他難以描述的東西越湧越多,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像條哈巴狗一樣去讨要救濟費。
“第三層呢?第四層呢?”
對方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耳。
“你的樓會越建越高,你的路也會越走越遠,你的樓會超越同村所有人建造的房子,你會從大山裡走到城鎮再走到市中心,到時候你不是鹹魚,你會是掌控鹹魚的漁夫。”
他知道了那個不可描述的東西是什麼,是欲望,是一旦開了閘門就再也拉不住的洶湧的欲望。
娛樂公司的人走後,陳秋實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聽見娛樂公司的人說:
“這條魚想不想翻身,都由你來決定,你的母親一大把年紀了,她不能你也不舍讓她為你創造什麼?現在我們可以來做你的衣食父母啊”
他想要走到最高,如果他有錢,如果真有可能,他要讓那棟隻有半截的小洋樓建進雲霄,建到所有人擡頭都望不到頂端。
天還沒亮,陳秋實一夜未眠,他面如菜色,坐上了第一班直達市區的汽車,來到了娛樂公司門口,打出了那通電話。
他嘴唇都在顫抖:“幹爹。”
對面的人笑意漸深:“哎,我的好兒子。”
陳秋實在掙紮,玳瑁和海龜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他。
“媽媽。”
“媽媽。”
他在呢喃。
一道水浪像刀子一樣劈在所有人身上,龐大的魚臉從水下浮了起來,它似乎聽見了陳秋實的呼喚,它憤怒地沖開潭水,張開嘴巴咬住了陳秋實。
玳瑁海龜喚醒機械龜殼,龜殼不斷變大,躲開了魚的第二次撕咬。
陳秋實還在不斷地叫媽媽,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魚像個幽靈一樣在水裡迅速穿梭,它似乎憤怒到失去了理智,擺動尾巴無差别攻擊每一個人。
玳瑁海龜雙手一滑,陳秋實的身體就這麼掉了下去,不過一瞬間就立刻被魚叼走了。
夏威夷望着陳秋實消失的方向,動了動蒼白的嘴唇:“不用管他了,我們先逃出去。”
魚藏起陳秋實後,開始進行了第二波攻擊,它朝夏威夷沖過來,藍鲸擋在夏威夷面前,魚咬住她身後後,隻聽到清脆地斷裂聲。
藍鲸毫發無傷,她的機甲穿破了魚嘴,劇烈的疼痛下魚瘋狂地擺動尾翼,宋祈這才看清楚它是一條鲶魚,鞭子一樣的胡須随時會抽打在她身上。
鲶魚似乎發現撕咬起不了作用,它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裡,巨型尾鳍重重拍向淨化小組,信号在此中斷,宋祈看着面闆上各自的光點越來越微弱,直至光點完全消失。
不遠處湧來一團氣泡,似乎正有什麼東西朝這邊遊來。
氣泡裡裹挾着一個水蛇般的身影,宋祈的眼睛已經模糊了,隻有意識還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一張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臉離她越來越近,發絲纏繞在她的指尖,宋祈微微動了動手指,不自覺地把弄發絲,一陣迷離的香氣萦繞在鼻尖。
宋祈睜眼看清了面前這張清豔到極緻的臉,光影戳破潭水揮灑在李斯禾立體的骨面,她的眼眶投下了一片陰影,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宋祈閉上了眼睛。
李斯禾摘下她的氧氣面罩,冰冷的潭水倒灌進入她的鼻腔。
“認錯人了?”
“算了,遇見我也是你倒黴,淹死就淹死吧,我可不想給你做人工呼吸。”
此時宋祈的腦子裡響起面闆的聲音:“宿主正在使用殘次品333号的感染場——天生的表演家,該感染場為附加福利,使用時限為三天,現在開始計時。”
遊出幾米後,李斯禾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宋祈。
過了一會兒,一雙手拉起宋祈的衣領,李斯禾将氧氣面罩重新戴了回去。
“我大發慈悲,你自求多福吧。”
.....
所有人失去意識前,仍舊能夠聽見陳秋實在呼喚媽媽。
恍惚間,他們好像聽到鲶魚說話了。
“别怕——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