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風聲寂寥。
樹影憧憧,一抹紅衣随着風而動,動作迅速利落,很快将後面窮追不舍的衆數黑衣人甩開一大截。
從樹林裡跑出來,視野猛然開闊起來,紅衣女子卻微愣,步子變慢。到最後幹脆停了下來。
一夥黑衣人氣喘籲籲,有人跑在前面看清後,惡笑着扭頭,朗聲傳信:“老大!前面是懸崖!”
被喚做老大的黑衣人緊跟身後,指揮着幾人四處包抄,步步逼近,幸災樂禍地談判:“鬼女勸你識相随我們回去,乖乖從了主子,不然——”
他話語狠辣:“你便是死路一條!”
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是圍堵的他們,隻要不想死,晾她也不敢不從。然而紅衣女子,嘲諷一笑,聲音清淩淩,透過山間薄霧:“就憑……你們,能奈我何。”
此話一出,男子臉上的肉霎時氣得橫飛,瞪紅了眼:“就憑我們!鬼女你瞧不起誰?休要猖狂!你此次私自離閣,可是叛逃!”
“倘若乖乖跟我們回去,主子定會設法瞞下你叛逃一事,饒你那半死不活的老婆娘主子一命,要不然樓主知曉,沒了解藥,你更是生不如死!”
事到了這地步,她除了束手就擒别無他法。胖老大信心滿滿,這會心高興得都要翩翩起舞,他領着手下步步逼近。
然而,紅衣女子絲毫沒有懼怕或是投降之意。她動了動冰涼的脖頸,扯起嘴角,涼薄道:“你們的主子?你是說——”
“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啊?”
幾個黑衣人聽到這話渾身一哆嗦,領頭的胖老大恨不得捂住耳朵,他們主子最是忌諱和讨厭别人說他不男不女了。
上一個私下議論的下人,骨灰都碎成渣渣了。
胖老大害怕地回頭和身邊小弟對視了眼,這麼多人顯然都聽見了!也不知小命還能不能保住,千萬别牽連到自己,他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聽見!
他趕忙試圖制止:“你你你……”
“嗬。”女子一聲輕笑,随即左手臂揚起,輕易瞄準後,袖箭如雨針般利落出鞘。
她後退幾步,極其果斷地轉身從崖邊躍下,徒留聲音傳過來:“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想收買我,下地獄去找吧!”
胖老大躲閃不及,大腿處此時跟個刺猬殼似的,他痛苦哀嚎,不可置信地瘸着腿蹦到懸崖邊,望着深不見底,吓得癱坐在地。
他驚恐喃喃:“這女人太可怕了,她是不想活了,她瘋了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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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夫又上山去采藥啊?”
冬日天冷,屋裡燒火柴用得快,幾位婦人趁着天晴約一起在路邊撿些幹柴,何家是蓮花村開醫館的,疫病風傳,何家父母于好多家有救命之恩。
所以受村裡不少人愛戴尊重。
來人書生扮相,白白淨淨的,面相和善,他颠了颠背簍,聞聲笑言:“是啊,李大娘子。”
挨個朝其他幾位婦人問過好,他才走小路上了山。
前些天下了場雪,山上積得厚厚一層,但何元生對這片地方從小走到大,知道哪裡好走哪裡有危險,很快就到了扶崖山底,他找了塊幹淨石闆,坐着歇了口氣,搓搓凍紅了的面頰。
緩過來後,從背簍裡取出鐮刀來,埋頭開始尋草藥。
化雪的時候最凍人了,還是早點采完早點回去,天暗下來回去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過個年,村裡不少年輕小孩染了風寒,一傳十十傳百,咳嗽聲陣陣的,館裡預備的藥材都快不夠用,這才會挑這個時候上山。
裝滿小半背簍,何元生看見崖邊角角有幾株模樣上好的,然而視線一撇,發現那裡竟然躺着個人,似是一身紅衣。
他當即扔下手中背簍和鐮刀想要跑上前,誰知這塊的積雪最是厚,腳踩下去能陷到大腿。何元生栽了個跟頭撲得滿臉雪,略顯狼狽的艱難爬到跟前。
是位女子,眉眼清冷,面如皎月的姑娘家。
衣服劃破淩亂不堪,好些皮肉都刮破,血迹斑駁,何元生頓時倒吸口涼氣。
這是誰家女子,暈倒在這荒郊野外。看着面生,不是蓮花村的人,聽聞有些商人運貨或是急着趕年前歸家,會抄近路繞着扶崖山周邊小路走。
會不會是遇上劫匪和家裡人走散了?
不過此時,何元生也來不及多想了。
姑娘傷得屬實太重。
她是背靠在懸崖壁,整個身子坐立起來,臉部凍得青白發紫,何元生伸手探了探鼻息,大松口氣,還好還好。
這姑娘命大。
何元生失禮地用溫熱的雙手搓着姑娘臉頰,掐人中,來回輕輕拍打,幾次過後,他站起身環繞四周。
不行,山上太冷了,他須得趁天黑之前把人帶下山。
彎腰蹲下身,扯着姑娘胳膊讓其趴到自己背上,走兩步想起忘了什麼,又回去撿起背簍背到胸前。這樣一來,腳底視線難免被遮擋上一二。
每走一步都需墊下腳探下是否踩實了,他摔倒是沒事,可不能摔了背上的姑娘。何元生艱難地如同蝸牛般慢吞吞摸索下山。
下山時天色昏黃,到了家門前的路口,老遠就望見家中阿嬷擔憂地站院門口,不安地走動,看見他後“哎喲”一聲,出來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