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時間,胖老大回去禀告,妖男懷疑人的性子,定會暗中派人去扶崖山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此刻蓮花村已經被翻了底朝天吧。
隻要找不到她,就完不成任務,完不成就一直要找,不死不休。芮钰深知閣裡規矩,就算沒賀蘭蘭失蹤一事,她也該走的。
每個地方都不能待太久。
芮钰看着這颠簸破舊的馬車,以及外面趕車人迎風吹起的衣角,腦海裡亂糟糟,這些都夠巧合的,巧合到順應她的見機行事。
她腰酸背疼快要坐不住,伸個腰都舒展不開,始終正坐在旁的華月,有眼色地湊她跟前,小聲道:“姑娘是不是乏了,我給您捶背按按肩吧?”
接着又怕她拒絕似的說她手法甚好。
芮钰打個哈欠,狐疑看她一眼,就這須臾功夫,華月已經上手了,的确挺舒服,于是就順勢調整了坐姿,方便她按。
華月見她同意,大松口氣,這樣出力有事幹能轉移注意力,緩解她的胡思亂想和害怕。
兩遍按完,華月正想從脖頸繼續來一遍,手腕頃然被捉住,左肩一股力道将她輕巧地轉了個面,她一愣,想要回頭。
便聽到人,言簡道:“别亂動。”
華月就不敢再動,随即脖頸處落下一雙手,似是略顯遲疑地摸索,尋着她方才的手法,她眨了眨眼,明白過來嘴角露了笑:“你要幫我按嗎?”
身後人沒聽見般不答話。
不過華月習慣了,她有兩幅面孔,對她是這樣,對何大哥是另外一樣,她不知道何意,原以為是對眷侶,可又不像,搞不懂也不能多問。
她需得把自己藏起來叫他們看不見才好,華月時刻擔心她會被扔下去,思緒忽然被打亂,身上像是在承受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華月身子左右閃躲,卻又不敢動作太大,她委婉道:“芮姑娘,我、我不累了……”
芮钰的手一頓。
華月趁此坐回到旁邊的座位,兩兩相望,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她忙擺手道:“芮姑娘聰慧過人,手法非常好,穴位也找的精準,多謝姑娘。”她客氣地道謝。
既好那為何不繼續了?芮钰心中疑惑,不敢懶得張嘴問,不得不說方才來回身上确實舒服,她找了個姿勢閉了眼休息。
華月呼出口氣重新活過來,看她眼睛閉上了才敢捏捏自己脖子,小幅度晃動。
這姑娘真是好……好大的手勁。
她覺得再晚一會,怕是她這腦袋瓜子就要從脖子上下來了,不過……華月偷摸摸看着她,有了方才大膽的接觸。
她知道她是不會被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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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傍晚,車中備的糧差不多殆盡,終于抵達黑水城,已然日落時分。
城門口有護衛搜尋,他們早就想好了說此,何元生掏出幾兩碎銀,遞過去笑說:“受父母之命前來尋家族丢失的寶物,官爺通融通融。”
佩劍的壯實護衛上下打量他一樣,大抵是瞧他書生般的面相,沒什麼威脅,不過也沒就此罷休,重聲問:“車裡面都是誰?”話罷,不等何元生答話就用劍鞘挑起簾子。
何元生忙道:“是家中的妹妹,想來見見世面,跟着湊熱鬧。”
護衛在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臉上停留片刻,随即看向何元生的态度變了變,似是在說不用解釋我懂,之後揚起手:“放行。”
何元生悄悄吐口氣,掌心全是汗,從小到大都未曾撒過慌,如今卻是逼之無奈。
“公子,你……緊張?”芮钰從簾子探出頭來,方才的小動作她全都不落地看見了,真是有趣,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這到底是哪路下凡的神仙?
進了城就不許駕馬了,何元生一旁牽着繩子,聞聲回頭,看到她直白的眼神,耳朵微紅,偏頭咳了聲,正經小聲答:“有點。”
“擔心方才那人若要繼續盤問,我恐會露餡。”
芮钰彎了嘴角,溫聲細語安慰幾句,放下簾子靠在車壁後她才肆無忌憚的撲哧一笑,笑完突然意識到車裡不止她一人,彎起的嘴角變僵。
芮钰:“……”
她擡眸,和無辜卻又欲言又止的華月四目相對。
她嘴角平下去,此地無銀三百兩威脅道:“你什麼都沒看到。”
華月嘴角抽抽,一路上見過不少芮姑娘招惹何大哥的事兒,見怪不怪都習慣了,她眨眨眼,說瞎話:“……哦。”
就近找了個客棧,一進門店小二眼睛從算盤中擡起,掃了他們一眼,問:“喲!幾位客人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住店。”何元生自覺掏銀子,并道:“要三間房。”
落後幾步的芮钰,她走得慢,這會到櫃台直接打斷店小二的話,冷聲道:“一間。”
幾人默默,店小二神色怪異看她,何元生:“……嗯?”是不是怕沒錢?他拍拍錢袋子,安慰道:“不怕,錢夠的。”
是了,還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茬,芮钰看了何元生那安撫的眼神,忙軟下聲音,演起來了:“那就兩間吧。”
她手落在華月腰上,将人往前帶了帶,直白白,又好像不講理道:“我怕冷不能一個人睡,兩個人一起才暖和。”
何元生看向華月,華月點頭:“我願意的,這樣甚好。”
趕了幾天路,三人總算能好好梳洗一番,簡單吃過,各自回屋休整,華月鋪着床,芮钰無所事事般推開一側的窗戶,閑散地看了眼。
有人敲門,是何元生的聲音。芮钰離門近,門一開熟悉的苦味湧上鼻頭,何元生見她皺成一團的小臉,一時失笑,溫聲道:“還是要繼續喝幾日的,這些天路途不便都給耽擱了。”
看她不情願,他早就料到,從身後掏出袋果幹:“天色已晚,我隻找到這些來,嘗過了也是甜的。”
芮钰知道逃不過,默默歎氣,這大善人是她見過最有耐心的人了,不達目的不罷休,她眼一閉,捏住鼻子幾口喝下去,瞬間天靈蓋都通了,她呲牙咧嘴:“苦死了。”
何元生忙遞過去果幹,好話來回哄着說。
芮钰接過後,嘴裡苦味還在,現在看他不順眼,戲都不想演了,她柔柔道:“公子好眠,我就回屋了。”
何元生頭回吃閉門羹,看着已然緊閉着的門,愣了愣,随即歎息一聲,頗有種遇到難哄的病人而頭疼。
他回了屋,思索着如何配料搭配将苦味壓壓,于是提筆研究起了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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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覺如芮钰所料多半睡不好。
是夜,客棧靜悄悄,守夜的店小二腦袋上下晃動打着瞌睡,神不知鬼不覺暈倒在櫃台。幾道黑影于二樓房間外輕身行動,顯然是朝她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