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生診過脈,說是受了涼導緻發熱,近幾日心中郁結解不開,喂過藥嘴裡還在斷斷續續哭喃,估計夢魇了。
無甚大事,醒來就好。
芮钰緊抿着唇,眉目間略顯煩躁,是半夜被吵醒的疲倦。何元生給華月紮了回針,收拾好東西,他起身,看到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芮钰,問她要不要去自己房間睡。
朦胧打瞌睡的雙眼格外的明亮,芮钰來了精神,淺淺地笑,故作嬌羞,出口的話倒是大膽,“和公子一起睡?”
何元生打了個磕絆,“當然不是!”
芮钰聽到這話仿若是遭人棄了的怨婦,委屈癟嘴,低低哦了聲,“公子嫌棄我?”
“怎麼會?”這如何說起,何元生忙道:“沒有。”
芮钰腦袋埋進臂膀,讓人琢磨不清神色,她安靜了好一會,何元生先是懊惱,而後解釋:“華月姑娘喝過藥,後半夜估計還是要吵鬧,我是擔心你睡不好,你去我房間裡能睡得安穩。”
“我留在這照顧病人。”
“你留在這?”芮钰忽而擡頭,不太高興眯了眯眼看向他,嘀咕:“當初我受傷時,公子倒是時刻記着男女有别呢。”
大夫眼中無論男女,他們隻是病人而已。何元生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這話沒說出口,他也就沒再說其他讓她休息的話了,而是取出藥膏複又坐到她旁邊。
小心翼翼捉住她右手,上面是道深紅色的抓痕。他細細塗抹,低聲:“不疼麼?為何不與我說。”
何元生當時就注意到了,但卻沒說什麼,他隻是在等,等她主動說與他聽;這别扭的想法讓他新奇,躺到床上輾轉反側,又覺奇怪。
他短籲了口氣,朝傷處輕輕吹了吹。手背上癢癢的,芮钰愣了愣,垂眸盯着手上紅痕,看了好一會,脖子有些酸,她背過去,頭朝另一側趴下去,臉頰擱在大臂上。
如此兩人便看不見對方了,芮钰眼眸輕輕阖上,就在何元生以為她睡着準備起身去拿衣服時,一句唔哝聲極輕極輕:“我不說,你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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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華月醒過來,睜眼望着承塵好一會,眼角酸澀。腦袋還有些腫脹,她坐起來揉了揉。
屋内不止她一個,華月看向趴在梨花桌上的芮钰,她輕手輕腳走過去,欲想撿起地上的披肩給蓋上去,這一動作猛然被制止。
她手腕被人捉住,力道很重,頃刻間一雙眼眸格外淩厲,直直盯着她,不由地身體瑟瑟。眼睛一閉,再睜開就又是她熟悉的漫不經心。
仿若剛才那一幕是她的錯覺。
“昨夜幸苦你,”華月見她眉間煩躁,于是輕聲細語道:“時辰還早,我出去買早食,你要不要去床上繼續睡會?”
芮钰動了下麻掉的手臂,輕嘶了聲,一張紙條從手中掉下來。華月幫忙撿起來,腦袋還有些暈沉,抻了下桌沿。
“再暈我可拖不動你了。”
芮钰丢下這句話,打開紙條瞅了眼,是何元生交代給華月的藥,囑咐她們醒了不要亂跑,羅裡吧嗦說了一堆。
最後一句:貼身錢物我已放于梳妝匣中,交由你保管,無需客氣,自用自取;久未歸,你且帶着華月去曹家,不用擔心。
什麼鬼?
芮钰皺了皺眉。
她走到梳妝台,揭開匣子,大眼一掃便知這是何元生餘下的盤纏了。華月見狀,問了聲怎麼了。
芮钰看過去,忽而想到昨日見到的詭異花車,心中咯噔一下;匣子啪地一聲被她關上,思忖間又從中取了些碎銀出來。
她沖華月道:“想救你妹妹,是麼?”壓根沒等華月答,她迅速道:“那就老實待在這,按照我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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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钰若無其事地從屋裡出來,腳步輕巧地繞到何元生屋子,推開窗利落墜地,很快走近一間成衣店,換了身全新不會引人注意的行頭。
出了黑水城,沿着昨日花車離去的方向,她抄從未有人走過的小山路,一路小跑,速度快到會叫人以為松鼠逃竄。
是她小瞧了何大善人。
是夜,城外十裡外的一間茶棚,此刻燈火通明。停靠在山崖底的花車門窗關閉嚴實,偶有帶刀布衣男人扔進去一袋子燒餅,會有纖細白皙臂膀從窗出來接住。
這番刻意,倒是像故意做給誰看的。
燈火昏昏,燭光搖曳不停,窸窣聲從四面八方靠近,下一秒茶棚的店家被打暈倒在地,緊接着一陣刀光劍影。
從山頭望過去,芮钰将打鬥看得清楚,同時她也看見了鬼鬼祟祟從花車後方繞着走的何元生。
路道間布衣男人不及何元生帶去的曹家護衛,正節節挫敗。
芮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看戲,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布衣男人似乎有意讓手,将他們往一處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