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直覺得這老頭兒是在玩兒他。
他不想做,伏羲就那麼“慈祥”地盯着他。
盯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得已,照做呗~
不就是烤麻雀嗎?
他會幹的~
點了火之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捉來的幾十隻麻雀被大火燒成焦炭。
他本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心中并沒有什麼動容。
伏羲走到他身邊去,問他,有什麼想法。
他那時當然有一瞬的懵然。
但想到那個棋局和現在那些變作焦炭的麻雀,他大概知道伏羲要告訴他的就是,麻雀浴火變不了鳳凰,隻能變作焦炭。而鳳凰才會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成為更強大的自己。
那麼一場牢獄之災,要擱别的成員,那就是一場浩劫。
對他而言,當然也是一場浩劫。
但他有着強烈的求生欲念與不屈的意志,最後還是活着走出‘無緣之海’。
當初,就連他爹都做好了給他收屍的準備。
然而,他還是活下來了。
經過這麼一件事,他也變得十分強大。
現在想來,所經曆的種種,哪有當初的‘無緣之海’那麼可怕,那麼讓人絕望?
目前的這個關口,呵~
夢羽的眼睛,因為紅色和黃色的如火焰般的光,而更加璀璨。
符箓悄然豎起,卷做桶狀。
夢羽轉頭就對紫露招招手:“快!割破你左右手的手腕!”
紫露飛奔至夢羽身邊:“是!”
按照夢羽的指示,沒有任何矯情地割破手腕。
鮮血一下滲出。
夢羽劍指一揮,将血送入卷筒狀的符箓之中。
陣法中心隐隐約約地閃耀着青色的光芒。
看起來,更顯得詭異。
待得整個陣法都變作了青色,夢羽拿過紫露手中的匕首,将紫露的衣襟扯開,為紫露取心頭血。
他也是怕紫露手法不好,更遭罪。
取出心頭血後,夢羽沖着紫露挑了挑眉。
紫露會意地也用劍指将血送入卷筒狀的符箓之中。
符箓緩緩展開,徹底與陣法相貼。
都變作了青色。
青色自中心往陣法邊緣褪去。
展現出橙黃色的光來。
夢羽拉着紫露往後退上三步。
地面緩緩打開,一把劍與一隻麒麟逐漸展露在夢羽和紫露面前。
劍,暗金色。
劍身網格紋,表層覆有一層淺淡的紫色。
劍柄,圓柱形,萬字紋環繞。末端為倒金字塔形。
劍格較短,幾乎與劍身差不多。
劍身有一掌寬。
很古老的形制。
劍柄上,墜着兩枚暗金色的穗子。
小麥狀。
麒麟化作人形,朝夢羽與紫露一同道:“恭迎吾主。”
夢羽的眼中躍動着興味:“呵~我還道這陣法中關着的是誰,原來是...”
麒麟卻趕忙道:“大主人,你先别說話,讓我替你止血。”
看着面前的這隻麒麟,夢羽并沒有任何防備:“嗯。”
麒麟也隻是伸出手,按住夢羽之前為了取心頭血的傷口,揉了揉。
一抹溫熱滲入皮下。
傷口得以複原。
為夢羽處理好傷口,麒麟又來到紫露面前:“小主人,我來替你止血。”
紫露見夢羽都沒說什麼,也心安理得:“嗯。”
麒麟如法炮制。
紫露的傷口也得到收斂。
瞧見兩者的傷都好了,麒麟才右手撫左肩,微微颔首,對兩者道:“兩位主人,傷勢已經得到救治。但還請兩位主人在七日内注意休息,否則,很有可能會受到陣法反噬的傷害。一旦陣法反噬,兩位主人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過了。”
紫露此刻也完全知道解的是什麼陣法,當然明白麒麟的指點:“知道。”
心底裡也記得這事兒他可得督促着些夢羽。
夢羽将衣襟整理好,淡淡挑了下眉:“這件事兒,我是破陣的,我豈會不知?”
又為紫露整理好衣襟。
把手中的匕首遞給紫露。
紫露會意地收起。
麒麟那雙如同火焰般豔色的眸子,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夢羽,語氣複雜:“主人,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四千年了。”
這令夢羽有些驚訝:“你四千年前就在這裡了?”
麒麟無比肯定:“是。”
夢羽微微眯了眯眼:“你比大祭司還要大?”
麒麟搖搖頭:“我比大祭司要小一些。”
夢羽摸着下巴,有些好奇:“那是誰将你封印在這裡的?”
麒麟抿了下唇,将夢羽的說法修正:“并非封印而是沉睡。”
夢羽眨眨眼:“沉睡?”
麒麟重重地點了下頭:“的确。”
夢羽追問道:“何解?”
麒麟垂眼一瞬,又有些委屈地看向夢羽:“主人既已知我身份,何故一問?”
夢羽咂摸着麒麟的話,一瞬之間明白過來:“呵~生于混沌之殇,現于霁晗之時。”
麒麟眼中略有驚喜:“是。”
夢羽摸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那你怎麼确定我是你要效忠的人?”
麒麟直言道:“大祭司曾說,此陣乃鳳栖凰恒陣,隻為尋找合适之人。我也在此恭候多時,隻等主人出現。”
夢羽忽而眉毛倒豎:“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還把紫露給吓了一跳。
麒麟并未被夢羽的氣勢吓到:“并未。”
夢羽猛然提高了聲音:“放肆!”
麒麟右手撫左肩,沉沉道:“主人息怒。我并未隐瞞,而是确實如此。且主人命格與吾相同,才能以主人之血開啟法陣。法陣過半,摻入小主人的陰柔之血,平衡陰陽,如此才有我現身之機。否則,即使主人是我要效忠的人,但沒有了小主人的陰柔之血,此陣無法完成,最終法陣隻會将主人的血吞噬殆盡,生出魍魉來為禍世間。”
“原來如此。”夢羽的眼睛就死死盯着麒麟,語氣陰森,“日後我問什麼,你說什麼,不得有任何隐瞞!”
這是當然的:“是。”
夢羽朝着與麒麟一同現身的劍揚了揚下巴:“那把劍是怎麼回事?”
麒麟順着夢羽所指示的方向看去:“主人說的可是那個?”
夢羽肯定道:“是。”
麒麟走去劍的旁邊,将劍雙手捧着,呈給夢羽:“此乃軒轅夏禹劍,這劍是主人的。”
夢羽眨眨眼:“我的?”
麒麟給了夢羽一個肯定的眼神:“的确,若是主人不信,可用意念召喚于它。”
夢羽索性就來試試。
心中想着,出現在右手。
這劍确實自行飛到了他的右手中。
夢羽沒想到還有這等曲折離奇之事,仔細看着這把劍,微微眯眼:“呵~果然。”
麒麟轉向紫露,特意說明道:“小主人亦可,但小主人會受到劍内力量的影響。可能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紫露抱臂:“又不是我的,我不會瞎湊熱鬧的。”
此刻,琴江終于回過了神來,走到夢羽身邊去。
夢羽接着問道:“那你能跟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又為何會在此處出現?”
麒麟雙手交疊腹前,微低着頭:“我原本就在此處。至于外面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哦。”夢羽将手中的劍遞給紫露,“那你的出世會不會産生什麼影響?”
紫露也剛好來欣賞欣賞。
麒麟眨巴着他那雙火紅色的眼睛,說得真誠:“不會。我屬大祭司一脈,誰也不會有我的能力強。自然沒人會來找我們的麻煩的。”
“那就好。”夢羽放下了心,指了指周圍的這幾套衣服,“還有,既然外面的事情你不清楚,那麼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在這兒有四套衣服嗎?”
麒麟直言道:“這四套衣服自我存在起就在這裡的,而我也依托它們而存在。這四套衣服是諸位的。”
雖然夢羽對此是有猜測,但又覺得不止于此:“僅僅如此?”
麒麟扁了扁嘴,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委屈:“是。我隻是個沉睡在此的瑞獸神寵,雖然年紀足夠大了,但是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
“嗯,我知道了。”夢羽索性換了個方向問,“那你知道蘇菱荏嗎?”
麒麟直言不諱:“晦荏派第二十代掌門人。”
夢羽看向麒麟的目光中摻雜了一些迷離:“這個你倒還清楚。”
麒麟肩頭輕微一塌:“他經常到來此處,我自是清楚。但他來到我這裡的次數很有限。他隻來過我這裡一次,就是他而立之年之時,是由他的父親領着來的。在這裡看了一眼之後,就被其父親帶走了。蘇家自從第一代掌門起,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忽而指着琴江,像是在罵人似的:“你!就是你!蘇梓芩,你而立之年也會來的!隻不過,恐怕日後的場景便會有所不同了!畢竟,我已經找到主人了!而且,你也提前知道這個秘密了!”
琴江睜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所有的晦荏派掌門人都會來這裡一次,就在他們繼任掌門人之時?”
“是啊~”麒麟的話,說得模棱兩可,“至于他們為什麼來,我就不知道了。”
琴江下意識去看夢羽:“這...”
麒麟叉着腰,實在不理解琴江:“蘇梓芩,你這人糾不糾結?這事情能夠知道,自然最好,不能知道,不是也不能強求嗎?”
琴江連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
麒麟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你不是那個意思?你在蒙我嗎?我問你,你覺得奇怪,難道我不覺得奇怪嗎?莫名奇妙那麼多年都拿給人參觀一次!而且,參觀就參觀吧~還非得隔個好幾十年才來一次!我還想問為什麼呢!真是!蘇家的人腦子都有病!再說了,這裡的一切,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們還東問西問的!還兇我!我還覺得委屈呢!”
琴江被這機關槍怼的,都接不上話。
夢羽先是撫了撫琴江的後背,這才看向麒麟:“方才是我不對,操之過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畢竟,此處确實疑雲重重。”
麒麟的氣勢一下弱下來,可憐巴巴的:“我沒有怪罪主人的意思,隻是希望主人不要兇我。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裡四千年了,所接觸的東西就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夢羽的心都軟了:“别傷心,以後有一大群人陪着你的。”
麒麟點點頭,眼眸中充滿了對夢羽的愛敬:“唔~”
這目光過于直白。
琴江覺得,這家夥兒過分了:“咳~”
一瞧醋壇子翻了,夢羽趕忙道:“好了,帶我們出去吧~”
麒麟應下:“好。”
正準備領着幾人從光柱包圍的中心走出去,卻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等等!”
夢羽立刻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麒麟直言:“主人,還請你把軒轅夏禹劍上的劍穗取下來随身攜帶。”
紫露擡起手,瞅着劍柄上吊着的兩枚穗子,有點奇怪。
夢羽也同樣奇怪:“這是為何?”
麒麟撓了撓頭,臉上微有赧色:“有點相當于平安扣吧~幫助主人保平安用的。”
夢羽揚了一下眉:“哦~可這怎麼有兩條?”
麒麟也不繞彎子:“是兩位主人的。”
紫露正欲取下穗子,卻被夢羽攔着:“你不是說這對于芷溪會有傷害嗎?”
麒麟極輕微地看了夢羽的手搭在紫露的手背上一眼:“劍穗上什麼都沒有,不會的。”
這下,夢羽才放下心來:“嗯。”
紫露取下劍穗,一人一個,揣進懷裡。
又把軒轅夏禹劍放回原處。
麒麟從懷中拿了一塊血紅色的似心狀的半透類玉狀,呈給夢羽:“還有,這塊兒血玉請主人務必收下。”
夢羽看着那東西,聲音都微微發顫:“這是你的命脈所在,你知道交出這個東西意味着什麼嗎?”
“知道。”麒麟更是把手中的東西,往夢羽那方一遞,聲音落地砸坑,“但這是我對主人最大的忠誠。”
夢羽瞥着那東西,眸中的精光咄咄逼人:“你最好想清楚。我并非善類,我也不知未來我會如何待于你。”
麒麟單膝跪下,将手中的東西高舉過頭頂:“一切我都知道,我誓死效忠主人,不敢有半點三心二意。”
“你今天所說,我記住了。”夢羽施施然拿過那東西,輕飄飄地欣賞着,“後來你若是有違今日之言,後果理當清楚。”
麒麟右手撫左肩,鄭重地應下:“是。”
夢羽沖麒麟道:“開始血祭吧~”
“是。”麒麟站起身來,不放心似的叮囑了一句,“主人,我會盡量比較輕的。”
夢羽沒什麼意見:“嗯。”
麒麟亮出尖利的指尖劃破夢羽的掌心。
讓那東西接觸着夢羽的傷口。
傷口滲出的血與那東西合為一體。
那東西也在夢羽的血下,逐漸化入夢羽的體内。
傷口也逐漸愈合如初。
麒麟輕輕拂過夢羽的傷口:“主人,好了。”
“嗯。”夢羽看着之前還存在着傷口的地方,目光略有一些空洞,“帶我們出去吧!”
麒麟應下:“是。”
展臂相邀:“諸位,請跟我來。”
幾人應下。
跟随麒麟的腳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