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躺在床榻上,閉目沉思。
如今傅寒舟回來了,她每日吃得滿滿當當,便沒有必要再去見那人,以免生出事端。
月桂扯她的衣帶,她拍拍月桂胖滾滾的身子,翻了個身道,“你想去,便自己去吧。”
魏長澤在月桂樹下等了好久,一直未見阿憐前來,連月桂的身影都無,心中焦急,便循着阿憐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腰間挂着個鼓囊囊的精緻錦囊,神情不複先前的期待雀躍,而是多了幾分急切。
第二次經過四四方方的小閣樓,魏長澤拾起一枯樹枝插在雪裡。
待到再一次看見枯樹枝,他才确定是入了迷陣。
“魏公子”靈動的女聲響起,魏長澤擡頭,發現一個頭頂絨毛紮雙髻的少女正坐在二層閣樓的青瓦上看他。
見魏長澤一臉疑惑,她一躍而起,輕輕落在他面前,“魏公子可是不認得我了?我是月桂啊!”
魏長澤這才了然道,“原來你已經化形了”
“還要多謝魏公子的靈草,不然我怕是還要百十年才能成功化作人形”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阿憐呢?”魏長澤摸着腰間錦囊,有些擔心地問,“未來赴約,可是出了什麼事?”
月桂不答,隻說,“魏公子迷路了,我先帶你出去”
出了迷陣,看着有些失落的魏長澤,月桂眼中酸澀,解釋道,“我主人她,有别的事耽誤了”
“公子有什麼話,有什麼物件,我都代為轉交給主人”
魏長澤驚喜地擡眼,将紅色錦囊放在月桂手心,“如此,魏某萬分感謝”
“若她想見我,便将這錦囊挂在月桂樹上。”
“我若看見了,便于酉時在那等着。”
見他笑得開心,月桂不由自主地也彎起嘴角。
日升月落,魏長澤每日離開淩雲峰和下學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月桂樹上有沒有挂着個紅色錦囊。
怕被風吹落了,樹的周圍也要走上一圈看看。
從一開始的期待到忐忑不安,再到沉寂如死水般的低落。
夜裡再如何輾轉反側,白日他還是淩雲峰光風霁月的大師兄,和師弟師妹一起論劍修道。
隻是出神的時間越來越多,裴向明和林昭月很快便注意到了。
“怎麼感覺師兄怪怪的?”林昭月跟裴向明蛐蛐道。
“想知道啊,”裴向明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招來林昭月耳語道,“就自己去問”。
“你!“林昭月氣沖沖地跑開,“哼,自己問就自己問!”
夜晚的淩雲峰很靜,魏長澤久久不能入眠,便去洞府外閑逛。
路過裴向明洞府,看見他正坐在屋檐上喝酒。
“向明,你也還未就寝呢?”魏長澤飛上去坐在他身旁。
裴向明舉起酒瓶,回道,“這樣好的月亮,不喝酒真是可惜了”
魏長澤笑道,“你怎麼如此嗜酒?”
“酒又名解千愁,很多事,隻要喝了酒就全都忘了”
“你也有煩心事?”
裴向明觑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問‘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他遞給魏長澤一瓶酒,不答反問,“大師兄不是也有煩心事嗎?”。
魏長澤喝了酒,漸漸吐露心聲,“我屬意一女子。分别時一切都好”
“可如今我回來了,她卻不願意見我”
“這到底是為何?我不明白”
“原來師兄是為男女情事煩心”,裴向明壓下眼裡的幸災樂禍,“我永遠不會為了這種虛無缥缈的事憂心”
“我以為…”魏長澤欲言又止,“你屬意小師妹呢”
裴向明放下酒瓶問道,“何以見得?”
“我兒時混迹青樓,自然慣會讨姑娘們開心”
魏長澤一時失語,呐呐道,“原來如此”
“若是師兄見到早幾年的我,怕是要以為我喜歡整個花樓的姑娘們”,裴向明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道。
……
随着合籍大典的靠近,天嶽宗來了不少觀禮賀喜的人,越發熱鬧。
裴向明和林昭月作為傅寒舟的親傳弟子被安排去做喜童,随事務堂修士們一起排練禮儀流程。
而魏長澤回了本家,随父母一起往掌門大殿觀禮。
合籍當日,霞光萬丈,鳳唳九霄。
阿憐未施粉黛時已是人間絕色,如今描眉畫唇,鳳冠霞帔,更似天上人。
傅寒舟一身紅袍,珍而重之地握住阿憐的手,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刻進眼裡,“阿憐,我在掌門大殿等你”
裴向明和林昭月乘雲舟來到門外時,看守着女修一臉恍惚的模樣,心中正疑惑着,就聽清越的女聲從門内響起,“讓他們進來吧”。
裴向明将門推開半扇,隻見幾個女修正有條不紊地整理着墜在女子身後的曳地長袍。
被圍在中間的那人腰肢纖細,脖頸修長,僅露出的一點皮膚白皙地發亮。
她聞着動靜轉頭,金燦燦的鳳冠掩映下,是如畫的眉眼和朱紅似丹砂的唇。
裴向明愣在原地,林昭月喚了聲師兄,不解地繞到他前方将另一扇門推開,一下也呆住了。
她喃喃道,“這就是師娘?”
阿憐的身影顯現在掌門大殿的那一刻,空氣都為之沉靜。
裴向明和林昭月擡着新娘繡滿靈紋的長袍緊随其後。
那長袍于風中獵獵,法文暈着金光,阿憐一步一邁,在漫天霞光中走向那傲視群峰的掌門大殿。
步道的盡頭,是滿臉笑意,眼眸深邃的傅寒舟。
殿内觀禮的魏長澤看見那乘着霞光走來的身影,耳邊一陣嗡鳴,心跳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