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顫顫巍巍道:“還是宣氏的信件。”
不用小太監打開,賀洲生就下了判斷:“大抵還是一樣的。”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裡頓時一片死寂。
皇帝擺了擺手,識字的小太監就将信打開看了一遍。
他看完之後即刻跪下,聲音帶着些許顫抖:“六殿下猜得不錯。”
賀洲生開口道:“我去。”
杜太傅猶豫良久,還是開口說了一句:“六殿下三思,大齊那位陛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本宮知道。”賀洲生說,“以我一人換我大甯千萬人,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老師務必别再為我憂心了。”
語氣裡全然是坦然,反而讓在場的其他人有些沒臉。
賀洲生說的事情,他們心裡都清楚,隻是沒有誰會拿到明面上講出來。
“享天下供養,自當竭盡全力護我大甯疆土。”賀洲生繼續道,“好在宣昭要的是我,若他要的是太子哥哥,我怕是要瘋。”
賀洲生與太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二人之間關系極好,今日之事,所有人都捂緊了嘴,沒往外透露一個字。
“宣烨當真是瘋了。”杜太傅評價說,“從前老夫竟不知他有如此狼子野心。”
聽到杜太傅這麼說,賀洲生無奈笑道:“一别經年,宣氏早就不是當年的他們了。”
如今的宣昭掌握大齊,普天之下,人人忌憚。
話說到這裡,大甯皇帝便握了握拳:“洲生,是朕無用。”
“昔年他以質子身份留于大甯,今日即位,他自然想要報當年之仇。”賀洲生開口道,“父皇、老師,你們不必再為我擔心。”
這是賀洲生第二次說這樣的話。
他心意已決。
大齊他是必然會去了。
皇帝并不了解自己這個嫡次子,宣昭第一封信來時,信中提及“洲生”二字,他甚至不知道是誰。
直到見到自己這個嫡次子,皇帝才驚覺其風姿英俊,與自己立的太子有七分相像,甚至比太子還要像他已故的母後。
宣昭的信三個月來了十封,次次都寫明了要賀洲生。
如今的甯國,并無與齊國一戰之力。
即便征戰,也不見得有一線生機,倘若眼下與齊一站,而後戰敗賠款割地,他日克複也是夢中才能成的事。
“洲生……”
杜太傅再次出聲,這一次,他的眼淚已經沾滿了眼眶。
此去齊國,賀洲生生死難料,在場的人無不知曉。
但是眼下,他們也沒更有好的辦法。
這會兒賀洲生已然很清楚,杜太傅是當真心疼自己,至于他這位父皇……
左右不過是覺得讓嫡皇子和親,實在是丢了大甯的面子。
至于對自己,宣昭大抵是沒什麼心疼在的。
要是能夠以賀洲生一人,換“大甯”的一時安甯,倒也算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他知道自己眼下答應了,之後必然是生死難料,宣昭現在的行事作風,自己不是完全沒聽說過。
他也就隻盼着宣昭沒變太多、隻盼着宣昭蠻橫冷漠之中,還得以窺見些溫柔。
又或者……宣昭不記得要過自己這個人也無妨,那樣自己倒是也能直接回國,以免留在大齊提心吊膽。
但這些話賀洲生一個字都不會和旁人說。
甯國準備了不少的禮物與賀洲生一同送去齊國。
賀洲生是活生生的人,但同時是禮物、貢品、玩物。
不過即便如此,賀洲生穿着也是極華貴的。
他素日愛着深色的衣服,但是今日,旁人為他準備的是套淺色的。
将他肌膚五官都襯得更加出塵。
隻是從皇宮往齊國走,路上還得花上三五日。
到時候無論多精緻的妝容,都不會繼續留在他臉上了。
賀洲生在心裡歎了口氣,一别經年,再見宣昭,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作為一個貢品,賀洲生身份還是有些過高了,若非宣昭指名道姓要他,甯國也并不願意丢這樣的人。
且不說賀洲生原本就是金尊玉貴的,再者說以男子身份嫁給宣昭,賀洲生或許連個正經的身份都沒有,和尋常的通房也無甚不同。
當真是低微至極,一切隻看宣昭的意思。
可他是大甯皇帝的嫡次子。
皇帝也覺得虧欠這個兒子,所以派了很多護衛,還有一個從小陪賀洲生長大的書童晁複。
包括給他帶的行李也不少,似乎生怕有什麼地方讓賀洲生不舒服。
可賀洲生對于自己這個父皇,早就沒有什麼感情了。
他們一行人并未急着趕路,已然給宣昭回了信,告知他他們一定會去,其餘的事情沒有那麼重要。
總之人能到就行。
沿途一路,賀洲生也沒閑着,他大抵觀察了一下,而後他就意識到,進入大齊境地之後,百姓們的生活條件是比大甯要好上許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