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怎麼樣，賀洲生也隻能夠收拾行李，然後選擇動身。

畢竟如果他拒絕了這樣的事情，後續的麻煩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就不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為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賀洲生覺得我不是因為所有事情都發展到我自己，完全沒有辦法遇到的地步，自己其實也不會想這麼多東西。

現在對于他來說，就是他知道，宣昭是皇帝，别的他已經不想去管了。

宣昭要他走，他就走。

賀洲生根本就不想在這些事情上跟他浪費任何時間，因為自己不能夠改變，如果自己不跟他走的話，他反而會折騰出來更多的事情。

與其被他麻煩着去做更多的事情，還不如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按照他的意思來，這樣至少避免了後續的麻煩，自己也不至于在這些事情上跟他糾纏不清。

賀洲生很早之前就對他沒有任何期待了，現在想要的也不過就是能夠安穩下來，如果他非要自己不能夠安穩的話，自己其實也沒有任何辦法。

自己也不過就是覺得按照現在他的态度來說，他應該不會對自己做特别過分的事情，即便他真的還是想要去做特别過分的事情，自己也是沒有能力去改變的。

既然無論怎麼樣都是這樣的結果，那麼自己反而不如去選一個好的态度，一個能夠讓自己和他都更容易接受一點的。

賀洲生很早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他實力上的懸殊，也猜到了或許有朝一日自己會和他重新見面。

以前那些自己已經熟悉的事情或許會再一次成為自己每天都要面對的東西，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到如今自己沒有必要去抱怨更多。

這件事情上面根本就沒有其他人能夠說得上話，能夠決定一切的人除了宣昭沒有任何人。

因為這件事情即便是他真的和他的朝廷大臣們去商量的話，也絕對不可能有人覺得他做的事情是對的。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也依舊固執己見。

宣昭可不就是這樣的人，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會讓任何人覺得意外。

賀洲生雖然很讨厭他這樣的态度，但是也知道事到如今自己避無可避，那就隻能接受了。

他雖然完全不想見到，可是沒有任何逃避的辦法，那麼也就隻能決定自己到底哪一天去見他了。

賀洲生沒有任何收拾和打扮的心思，他就隻是普普通通地出現在了宣昭的面前，宣昭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已經慌了神色，就好似，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見到賀洲生，他心裡是很高興的。

但是無論怎麼樣，他都想有更多的事情會發生了。

賀洲生的心裡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在此時此刻他也就隻是看着宣昭，就好像他已經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一樣，也好似他對于未來沒有任何期待，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能夠是他接受的。

賀洲生并不覺得這些事情是需要在乎的。

因為現在自己能夠确認的事情就隻有自己必須要跟他回去，除此之外沒有别的了。

和宣昭坐一輛馬車，對于賀洲生來說，也是一件挺不開心的事情。

就好像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無論人做出什麼努力，都不能夠改變既定的事實和結果。

這些東西，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因為自己的想法産生改變。

賀洲生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難過的，但是他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

宣昭一路上都隻是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可是哪怕隻是這個樣子，賀洲生都還是覺得很痛苦。

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隻有自己會有一樣，其實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經猜到了，他來的話自己是一定要跟他走的，可是真的要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自己還是不能夠輕易接受。

或許是因為在自己知道的時候也就隻是知道，隻有當事情真正發生了之後，自己才會意識到這确實是一件事情。

這樣的事情是自己拼盡全力，也沒有任何改變的辦法的，這樣的事情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影響着自己的思考。

“小回。”宣昭說，“對不起。”

“其實按照陛下的說法，陛下根本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賀洲生說，“陛下既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在這樣的事情上面擔心分毫。”

聽到他這麼說話，宣昭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才合适，因為這些事情，其實他完完全全都知道。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占有絕大部分的責任，也完全知道，如果他并不努力去改變的話，賀洲生絕對不會開口說原諒。

即便這一輩子他都沒有辦法得到賀洲生的原諒，其實也不能夠怪賀洲生。

對于客觀事實來說，他是所有事情的加害者，自然沒有任何資格去對受害者有些指責的話語。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很趕時間，但是事實上，他們回去的時間也還是挺快的。

因為他們完完全全就沒有任何想要停下來的想法，賀洲生可不會說見到什麼有意思的，想要停下來和他一起去看看。

“小回，最晚明天我們一定會到了。”宣昭說，“我按照我所知道的你的喜好去布置了一個新的宮殿，到時候可以直接住進去，如果還少什麼的話，随時都讓人給你添置。”

“知道了。”賀洲生語氣非常無所謂，“不想住。”

他說的不想住，和這樣的宮殿到底被布置成了什麼樣子沒有任何關系，他就隻是不想要見到這個人而已。

不想要見到他，不想跟他回去，不想和他有任何關聯。

所以無論在什麼時候，賀洲生都不會考慮放棄自己現在說話的态度，因為這就是他能夠想到唯一的保護自己的辦法了。

如果自己在他面前依舊是那副很容易就可以欺負的樣子，那麼他隻會做更多過分的事情，畢竟從前，自己都已經知道了。

如果說，自己現在反而不知道了，那麼這一年的時間對于自己來說就是白白度過了，因為自己半分長進都沒有。

賀洲生原本以為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自己已經可以放棄對于這些事情的争論了，但是事實就是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放過自己。

在這些事情發生的這麼長的時間之中，自己其實也确實沒有很大的進步，不然自己也不至于陷入焦慮之中。

“小回。”宣昭問他，“你想不想看看我們的孩子？”

賀洲生簡直有點想要開口罵他，說到底孩子到底還是很小的，所以這種時候估計也不會很能離得開大人的照顧，可是他還是一個人到了甯國。

“你到底是想怎麼樣？”賀洲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是很差的，但是他也不想要遮掩自己的情緒了。

“我就隻是想要你稍微給我一點點機會，也别讓自己太生氣了。”

賀洲生聽他如此認真的跟自己解釋，心裡反而是更加生氣了，好像直到現在為止，宣昭都沒有覺得他的行為是非常不合理的。

一直到現在他還覺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被原諒的嗎？

“你是不是并沒有覺得你做錯任何事情？那麼也沒有必要來尋求我的原諒。”賀洲生說，“陛下君臨天下，沒有必要在我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人身上浪費任何時間。”

宣昭低頭不說任何話，但是此時此刻他心情是挺不好的。

他隻是覺得難過和郁悶，因為這些事情他好像确實沒有任何解釋的借口和必要。

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知道，賀洲生是不會輕易把曾經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忘掉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在影響他。

倘若不是這樣的話，賀洲生也絕對不會說在曾經對自己有喜歡這樣的情感出現。

喜歡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不是說随随便便就會産生的。

在他對自己有感情的時候自己沒有珍惜過，那麼現在自然也沒有必要去說什麼後悔的話，這些東西既然是自己讓它們消失的，那麼也沒有必要說追悔莫及的話。

“對不起……”

賀洲生微微皺眉，他沒有想到自己又聽到他說了一句道歉的話。

“你現在是除了對不起之外，不會說什麼别的話了嗎？”賀洲生依舊忍不住把自己内心深處的不理解說了出來。

“不是這樣的意思。”宣昭說，“确實是我從前做錯了很多的事情，也不希望你現在就能夠接受和原諒，我隻是希望無論怎麼樣，你都不要讓自己繼續生氣了。”

“如果你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的話，我就不會生氣了。”賀洲生說，“以前我怨恨陛下，也确實是我在怨恨陛下，但是現在明顯就是陛下不願意給我一個痛快，那麼又何必說這麼多話？”

宣昭知道他說這些話其實都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隻是他确實就是這麼想的。

如果沒有再一次見面的話，他就不會說什麼，還需要把情緒放在自己的身上，他也不會有失态的表現出來。

但是現在問題就是自己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且給他各種各樣的言語，自己在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在告訴他自己對他充滿期待。

甚至有一些逼迫他一定要原諒自己的意思，放在任何人身上，這應該都是不能夠被接受的。

這段路剩下來的時間裡面兩個人都非常沉默，就連一直都在努力讓賀洲生不要再生氣的人都已經跟着沉默了下來。

在許多事情裡面，有人扮演着各種各樣的角色，但是同樣也有很多人是扮演着被事情推着走的人。

“陛下，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你又何必這樣？”

賀洲生說這句話也沒有任何問題，确實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被推着走的，沒有一件事情是因為他想要，所以就有這樣的事情産生。

他從前從來都沒有指望過有什麼情感發展，也沒有希望說什麼能夠和自己年少時覺得驚豔的人有任何聯系。

等到了齊國之後，他成了一直被欺負和傷害的人，他也沒有說什麼，因為這件事情就恨上什麼東西，他依舊是樂觀的積極的，在很多事情上面他甚至都不會去抱怨，他也努力在做好他自己。

他唯一沒有去想的就是到底什麼時候宣昭會再一次出現，然後再一次帶他回去，讓他所有走出去的陰影都再一次重新回去。

賀洲生有些實在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隻是無論在什麼時候，既定的事實都不具有改變的可能性。

宣昭非常想回到自己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夠知道，那個時候的他是喜歡自己的，會不會就能夠改變一點事情？

即便是不能改變很多，也絕對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之中，自己和他都被困住了。

自己才是那個并沒有資格去怪其他人的人。

沒有多久之後，他們就到了皇宮之中。

宣昭先是帶着賀洲生安頓，然後才慢慢去處理别的事情。

賀洲生對于回到齊國，住到這個新的宮殿之中，其實沒有什麼新的感覺。

因為這些東西他都是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不至于說他有什麼新的期待感，而且他根本就不希望會有這樣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被迫去接受的，而不是說他本意想要擁有這樣的生活。

賀洲生也并不希望去為難自己。

隻是沒有多久之後，宣昭就過來了，賀洲生以前還會客客氣氣的跟他行禮，但是現在就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他甚至覺得如果他因為自己不做這些事情就直接把自己殺了，也算是解脫，自己是真的不想去應付他了。

宣昭對于他的禮數根本就沒有任何要求，他隻是帶着太子過來看看他。

“小回，這是我們的孩子。”宣昭說。

“陛下生的是陛下的孩子，和我有什麼關系？”賀洲生開口問他。

“你真的不想看看他嗎？”

賀洲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己居然覺得他的語氣裡還帶着一點委屈，這還真是一件讓自己覺得很意外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話，自己根本就不會覺得可能會聽到他這樣的語氣。

賀洲生很想讓自己不再有什麼多餘的情感變化，但是在聽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也确實有點想要看一看這個孩子。

“即便我的問題很多，孩子也是無辜的。”宣昭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話說到了這樣的程度之後，賀洲生也就站起來看了看。

他知道，宣昭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騙自己，也不至于說什麼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隻是有很多事情，自己依舊覺得非常恍惚，到底為什麼自己就一下子回到了這裡，為什麼自己好不容易逃脫的地方就又一次回來了？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賀洲生并不覺得這些情緒應該發洩在孩子身上，所以他看孩子的時候依舊非常小心。

其實隻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根本就談不上能夠看出來有什麼特别的，他就隻知道這是一個孩子而已，如果還要說的話，那就多一個，這是自己和他的孩子。

賀洲生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也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連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都不是不知道的，隻有宣昭懷胎十月把他生了下來。

“把一個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應該對他負責的，我沒有盡到這樣的責任和義務。”賀洲生說，“我看着他确實會有所虧欠，但是和你沒有關系。”

“你本來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宣昭說，“你沒有必要對他有抱歉的感覺出現。”

“這些就不用陛下教我了。”賀洲生說，“我自然會有自己的判斷。”

宣昭也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賀洲生覺得對孩子有虧欠會想辦法去彌補孩子，但是絕對不可能說因為覺得對孩子有虧欠，所以對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有什麼想法。

賀洲生一直都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這一點從前的宣昭也知道，所以他并不會就此多說什麼别的話。

很多事情本身就不是可以急于求成的，既然現在他都已經在自己身邊了，那麼有很多事情就可以慢慢來的。

賀洲生隻要在這裡就總比看不見他要好上很多，宣昭還是有點信心的。

宣昭也不知道應該能說什麼，他現在也不指望别的，他就隻是希望自己能夠看到賀洲生。

沒多久之後，宮裡的乳娘就把孩子抱走了，隻剩下了宣昭和賀洲生面面相觑。

“陛下還要和我說什麼嗎？”賀洲生開口問他。

“沒有。”宣昭開口道，“你随意便好。”

“從前陛下可不會和我說這種話。”

宣昭搖了搖頭：“你别這樣。”

“嗯。”賀洲生敷衍回答，他和宣昭沒什麼好說的，宣昭想說什麼是他的事情，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我與陛下無話可說。”賀洲生說，“陛下想留在這就留在這，我先去休息了。”

宣昭一下子就沉默了。

隻是等他看到賀洲生在軟榻上躺下，就還是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事到如今，宣昭當然知道，賀洲生是什麼态度。

如果說，隻要自己在，他就會不開心的話，那倒是也可以考慮一下……

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