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一場台風過後，南市才算入秋成功。

明楽推開房間窗戶，一絲涼氣倒也激起了層雞皮疙瘩，現在天氣裡面短袖再加一件外套正合适。

今天周六，明楽收拾收拾準備去醫院。

“爺爺，今天我也一起去。”

奶奶終究還是撐不住，在一場秋雨裡住進了醫院。明楽回來這幾個月裡，本來是要在家多陪奶奶的，結果奶奶一反常态地時常纏着爺爺出去旅遊，去的地方還多是她年輕時候待過的地方，這感覺就像是奶奶在一點一點回憶往昔在和過去告别。

人也越發像姑娘般，常常要爺爺哄着吃藥休息。明明是重病的人，面上卻很少看到痛苦，反而爺爺被自己撞見幾次暗自傷神的。

“好，一起去，對了你爸什麼時候回來？”明盛勺子舀着粥，後半句停頓了一下才問出來。

“我問了時叔，他說要今晚十點才飛，應該要很晚才回得來。”時叔是爸爸的特助，一般來說爸爸沒能及時回消息，明楽就會找時叔。

“哦。”爺爺回道，然後就安靜喝粥。

明楽也埋頭靜靜吃東西。

奶奶不在，家裡人人都提不起興緻，别看爺爺平時笑哈哈的，沒有表情的時候和被自己撞見的開視頻會議時候的爸爸簡直一模一樣，看着嚴肅而認真。

真不愧是父子倆。

南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熙熙嚷嚷，很是吵鬧。

明楽擡步，緊接着漆皮坡跟小皮鞋落地，她駐足望向醫院大門一時間還有些感概，這是她小時候常來的地方，說來好笑進入vip病房的樓層她比剛到家還要感覺親切幾分。

病房裡奶奶睡着，明楽和陳姨出來在外面小客廳坐着，留爺爺在裡面陪着。

“陳姨，昨晚奶奶怎麼樣？”

“夜裡幾乎沒怎麼睡，早上醒來吃了點東西，不久前才睡下了，醫生早上拿着報告過來，我就問了句說是惡化很快。”陳姨說着，聲音也哽咽起來。

陳姨從明楽出生起就在明家了，當初說是媽媽和爸爸各聘一人互相分工地照顧明楽，明楽突然出國後爸爸也沒有解聘她，就留她繼續在明家幫忙照顧老人，這幾年下來感情也深了。

“陳姨，奶奶肯定也不希望您這樣。”明楽安慰道。

“楽楽你是不知道，夫人晚上睡不着，迷迷糊糊地一會說什麼老爺少爺别吵架，一會又說少爺和夫人要好好過，我聽着都揪心呐。”

“陳姨。”明楽拍拍她微微發福了的肩膀。

“老爺少爺能好好的就好，少夫人那邊...哎...”

奶奶醒來已是晌午，明楽陪着聊了天吃了午飯就被爺爺趕走了，讓她自己先回家去。

“明家總共就3個阿姨，陳姨住家，另外兩個做完家務活就會離開了，現在家裡沒人真的很冷清。”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換上寬松的家居服在樹下的躺椅上躺下，準備在院子裡小睡片刻。

哎，有什麼辦法才能讓爺爺爸爸敞開心扉呢，爸媽明楽是一點也不擔心，雖然不知道她們為什麼離婚，明明兩人心裡都有對方。

今晚去找一下爺爺吧。

晚上8點爺爺回來了，出乎意料地今天過去找爺爺，爺爺居然在書房練字。

爺爺身為文學教授，不同于刻闆印象，他一般是不喜歡練字的。這還是明楽從奶奶那裡知道的，說是因為他小時候皮，靜不下心來就經常被罰練字的緣故，現在老了心情不好就喜歡練字來冷靜。

“爺爺，你在幹嘛呀？”明楽明知故問，湊近爺爺桌面一看還是狂草。

好吧，看來她來的不是時候。

“練字呢。你說他幾點回來來着？”

莫名其妙一句話明楽一時沒反應過來說誰，爺爺這是打算和好了？

“哦，沒有延誤的話晚上10點起飛，半夜3點落地，到家快四點了吧。”明楽一邊說一邊在對面坐下肘部撐着桌子，手托腦袋看爺爺寫字。

“哦，那叫你爸爸明天過來一起吃飯。”

“好，先說好不能吵架哦。”

明楽開口聲音再軟了一個度。

“能有什麼事，閑聊罷。”明盛筆下遲疑，宣紙上刹時間就暈開一滴漆黑墨汁。

“好吧，我和爸爸說。”明楽算是明白了，在爺爺爸爸兩人間自己就起到一個傳話作用。

明楽出來帶上門，靠在門上想大抵是奶奶和爺爺說了什麼吧，但，就他們現在這互不聯系的樣子，還能閑聊？

明楽覺得懸。

暮色正濃，明煜下飛機就直奔醫院而去，過去30天他一直在忙一起并購案，昨天晚上8點才算正式敲定下來。然後就馬不停蹄往回趕，今年的麻煩事情算告一段落，不出意外後面一段時間都能待在南市了。

按理說住院部是封鎖的晚上不給随便進出，明煜聯系了院長走特殊通道，這才能回來第一時間見到了孟婉華，陳姨睡在孟婉華一旁，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起來将明煜迎進門，病床上孟婉華睡得并不安穩，眉眼間藏着痛苦，像是魇住了。明煜沒叫醒人，守了會床也就離開了。

醫院門口，黑色賓利靜候一旁，明煜快步過去，鑽上車便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楽楽昨晚九點左右發消息過來，說爸要和自己聊聊，想來是媽說了什麼吧。

明煜揉了下不适的眼睛，随後将深藍色領帶完全扯開這才算舒坦了一點，漸漸地思緒彌漫開來。

和父親的争執從最初經營娛樂産業而産生，到如今已經過去多年，其實怒火早已平息，更何況星輝也不再是以前的星輝。隻是和爸多年不曾親近，已然忘卻了曾經是如何相處的了罷，媽夾在我們之間，想來很是不易。

人就是這樣，總要發生點什麼方才肯拉下面子，逝去的光陰卻補不回來了。

4點過半，明煜方看見被樹木環抱的明家宅院，它靜靜坐落在那無聲無息的，門前倒是留了兩盞燈，不至于摸瞎。

司機已經離開，明煜才邁步走進，穿過寂靜前院來到後院就看見廳裡還亮着燈。

怎麼沒關燈？

明煜奇怪，腳上便換了方向輕聲往廳裡走。

廳裡門一般是虛掩着的，明煜有時半夜回來沒來得及吃晚飯就自己來廚房下碗面。

明煜輕推開門，就見明盛常躺的搖椅上鼓起一個小包，皮鞋發出的哒哒聲緩緩靠近搖椅，走進了看才發現是明盛阖眼睡那裡。

“爸？”明煜試着叫了聲。

明盛緩緩睜開眼，意識還迷糊着般幹涸的嗓子發出陣陣喃語。

明煜垂眼，看着眼前兩鬓青白微蜷着身體的父親，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

是什麼時候呢？那個對自己相看兩厭的人變成這樣了。

“回房睡。”明煜再度開口，相比之前冷淡态度此時語氣明顯柔軟幾分

“回來啦，吃了沒？”明盛緩了會才算是回神了，坐起身狀作平常般問道。

明煜像是猜到他的意圖，嘴裡已經率先開口：“我自己煮碗面就好。”

“...好,..明天去看看婉華吧，我上去了。”明盛被拒絕，也不好意思再問别的，手撐着扶手站起來。

明煜輕身回應，目送明盛上樓。他身體還算健朗，但步調上還是能看出較以前遲緩些許。

要不加裝部電梯吧。明煜邊想邊轉身往廚房方向走。

陽光剛剛探頭明楽就醒來了，她快速收拾好自己就往後廳去。

遠遠見着爺爺在院裡散步，明楽快步上前。

“早，爺爺。”

“嗳，今天要去學校吧，快去吃早飯别遲到了。”

“嗯。爺爺一起吃嗎，爸爸估計起不來，中午你們再一起吃吧，剛好我不在。”

“好，吃早飯去，對了今天我還要帶點糕點去給你奶奶，還忘了叫廚房準備着，平時就好這口的......”

呼~早上有點堵，明楽從包裡翻出手機來給爸爸發消息。

爸爸，中午你們好好聊聊哦。甚至随手還點了個乖巧的表情包。

外面的喧嘩聲一點沒有打擾車内的甯靜。明楽正望着窗外出神，說有多傷心好像也沒有，選擇回國也隻是想竭盡所能地陪奶奶過完最後這段時光。因為自己小時候經常病着的緣故，她可能是家裡最能明白奶奶心思的人了，她隻希望活着的人都好好的。

死亡真是珍惜的嫁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