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搖曳，樹木繁茂。六月聲勢浩大的高考在前幾天落下帷幕，也預示着她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

室内體育館裡，明楽透過整塊的落地玻璃望着外面高大的樹，那被太陽照的光亮的枝葉在陣陣清風的吹拂下時時晃動，倒拂去了些因天氣炎熱而泛起的燥意。

室内開着空調，但空間太大開的時間又不長，直到她們下課了都冷不下來。她這會熱的提不起什麼精神，一向在體育課要活動活動的人，這回反而在座位上懶散地坐着了。因為一動就要出汗，就會渾身黏膩的不舒服。

周舟從場上下來，她剛剛運動了下，這會就已經大汗淋漓了。“楽楽，要不要一起偷溜去小賣部啊？太熱了，我要買瓶冰的喝。”

“現在？但是好熱呀外面。”明楽回望窗外，正烈日當空她一點不想動。

“沒事啦，去買瓶冰的嘛~”周舟一直晃她手臂，鬧不過隻好同意一起去。

見體育老師正和幾個不怕熱的男生一起打球，于是找準時機就開溜。

兩人買完也不急着回去，就在店裡吹着冷氣。小賣部可比偌大的‘蒸籠’涼快得多。

“複活！”

周舟一口冰水灌下去，清涼直沖腦門。

來都來了，明楽幹脆也買了瓶，旋轉瓶蓋打開喝一口确實舒服多了。

周舟拍拍明楽，示意她看正往這邊來的幾個人，說：“他們也溜出來了。”

明楽和周舟遠遠瞧過去，來人是莊立新和幾個挺面生的，裡面沒有周衍是肯定的。因為他5月中回來待了半個月，月末就又去京市了，但是居然連沈知南都沒看見，就少見了。

莊立新率先跑近，見人開口，“好巧，溜出來買水呢。”

“太熱了嘛，沈知南呢？”周舟問他，稀罕見的沒一起。

“哎，我可和你們不同，我是公派。”

周舟啧了聲，用水瓶子敲了他肩膀一下警告他，“說人話。”

“哎呦，這不是正準備說嘛。我們班和另外一個班在打球呢。老師怕他們中暑，讓我們過來買幾瓶水。”

“這麼熱還打球？”

“打球人打球魂，你們怎麼會懂。隻要地球不爆炸，體育課這球就是要打的。”

“好吧，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等和他一起來的人在叫了，莊立新才想起他要買水的。

“你們等我一起走啊，人多熱鬧。”

明楽感受到視線，回望了眼在裡面等莊立新一起拿水的人，那兩個微紅着臉偷瞄了她幾次都被她發現然後回以冷漠微笑了，這會兒居然還不知道回避視線。這像是可以一起走的樣子嘛？

于是開玩笑地拒絕道：“不用，這天氣夠熱的了，不用再熱的，我們就先走了。”

那兩個男生聽到莊立新的話本來是面露期待的，這會聽到明楽拒絕的幹脆面上就變成了尴尬和遺憾。

能在一班，說明莊立新智商也不差，明楽向來随和很少拒絕人。這會兒拒絕得幹脆了當，顯然是有人讓她不舒服了。

莊立新告别兩人，才冷冷開口：“别怪我沒提醒，不該想的就别想，不該看的就别看，管好自己眼珠子。”

這幾人裡除了他和另一個人外，其他三個是和他們班比賽的10班的人，那兩個就是其中之二。也是因為調課了才會和他們班約上球。本來呢，本着團結友愛的美好品行，他沒有看不起任何人的習慣，但有的人不把自己當人就另說了。

那兩人膽子不大，被提醒了句臉就紅的像猴屁股了，絲毫不敢反駁他半句。就這樣子還敢盯着明楽看也是沒膽量沒腦子的很。

下午放學，像往常一樣林叔過來接她，先去醫院看奶奶再回家。明楽告别周舟開車門上車。無意識地撇了眼後視鏡，就發現林叔似乎不太對勁。

明楽問，“怎麼了林叔？”

“小小姐，夫人上午大概11點進了急救室，現在還沒出來。”

明楽懵了，奶奶的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怎麼會突然進急救室。

“林叔你開玩笑的吧，怎麼可能，昨天奶奶還說等她出院第一時間就要和我合奏呢。

林叔知道她隻是一時間難以接受，就算是他上午聽到這個消息都難以置信，“老爺讓我先不要告訴你，放學再接你過去。”

哦。

明楽回答的無知無覺，耳旁仿佛又想起了當年自己那晚的機器滴答聲，伴随着一陣低低的耳鳴。急救室門口等她回神，眼前就已經是亮着燈的牌子。

外公坐在一旁椅子上雙手捂着臉，還沒發現自己來了。等林叔提醒才後知後覺叫明楽過來坐着等。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爺爺呢喃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

爸爸是第二天九點左右趕到的，過來時候還穿着整套的商務正裝，隻是從褶皺的衣擺和冒出來沒來得及刮的胡須不難看出他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的。

明煜看着還穿着校服的明楽，問：“奶奶在裡面？

“嗯，淩晨兩點鐘出的急救室。爺爺正在陪着奶奶。”

“好，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這裡有爸爸和爺爺在。”

明楽搖搖頭，她現在已經平複許多了，“我沒事，爺爺從昨天上午11點就沒休息吃東西，我有些擔心他。”

“好，我進去看看情況，你吃過早餐了麼？”

明楽後知後覺，她好像沒吃，“我現在去吃點。”陳姨一大早是提了吃的過來的，但是當時大家都沒心情。

“别走遠了，注意安全。”叮囑完，明煜就跟随醫生進去了。

明楽點頭，下樓去醫院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簡單的饅頭和牛奶，就坐在店裡對着窗外吃。醫院附近的便利店窗外隻能看見一副副快速劃過的或焦急或呆滞的面孔，明楽邊吃邊看，不一會也吃完了。

爸爸剛趕回來，應該也沒吃東西。思及此，臨走打包了三份早餐分别給爺爺爸爸和林叔。

學校裡她是已經請好假了，現在奶奶情況不好她也沒心思去學校。

明楽回來門前，林叔居然不在了。門半開着，明楽探頭看裡面，隻有爸爸在，想必是把爺爺勸出來回去休息了。

奶奶似乎醒了，在和爸爸說着什麼，模模糊糊地也聽不真切，于是就在門外等着。

不一會一個醫生也進去了，随後兩人一起出來的。許是因為爸爸太專注看文件了，并沒有發現坐在角落裡的自己。

醫生平靜地陳述道：“你們想好了，簽了字就是終止治療，病人情況如何就要看她自己了。”

“嗯，她就這一個要求我總得滿足吧。”明煜猶豫着顫抖着手簽下字。

等人走遠，明楽才找回呼吸。此時她顧不了那麼多，愣愣地進入病房，想問問奶奶剛剛聽見的是怎麼一回事。

進入裡面，病床上她正孤零零地躺在那，眼睛閉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假寐。

“奶奶？”明楽輕聲喚了句。

聽見自家孫女的聲音，明奶奶顫抖着眼皮睜眼，就算在現在這樣情況下，她也不忘輕扯嘴角朝她露出一個笑。

看見奶奶的笑，從聽到消息到現在一直沒哭的人，此時也忍不住唔咽。

“楽楽過來。”明奶奶擡起一點手腕想碰她，奈何人沒什麼力氣又垂下去了。

明楽急忙上前，拉住了奶奶的那隻手。

明奶奶開心地又朝她笑，慢慢說道：“真好。”

明楽搖頭，哽咽地問：“奶奶為什麼不想治病了？我們一起努努力，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楽楽知道啦。”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停頓了會才說：“奶奶想了很久了，這次終于下定決心。”

“奶奶我呀，一直都很怕疼。如果不是答應了你爺爺要積極接受治療，我大概早就放棄了吧。但是現在奶奶真堅持不住了，要食言了呢，希望他能原諒我。”奶奶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般，面上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

明楽啜泣着回複：“爺爺才不會那麼小氣。”

“是嗎。”說完，她嘿嘿地笑了兩聲，像個小姑娘。

“别哭楽楽，雖然現在有些病痛，但是奶奶這輩子還是幸福的，我知足了。”

“楽楽以後呢一定要找一個疼你愛你的人，當然不想找也可以，楽楽隻要幸幸福福過一輩子就好。”

“嗯嗯。”明楽吸了吸鼻子，手攀在床前握緊了床單，扯了嘴角笑着保證。

“奶奶相信你，現在我想先休息會了。”她緩緩說完，眼睛也似終于撐不住閉上了。

明楽慌亂無措地攀上奶奶手臂，眼睛盯緊了奶奶和那跳動的心電圖。

還好，現在隻是睡着了。

她緩了口氣才松了手勁悄悄出去。

東華飯堂

“明楽還沒回來上課嗎？”莊立新說道，最鬧騰的人現在見氛圍不對也安靜了許多。

明楽從奶奶進急救室就說要專心陪奶奶沒來過學校了。他們這個約飯小分隊也自然許久沒約一起吃飯，這次還是湊巧遇到。

“聽明楽的意思應該是暫時都不來了，她奶奶情況實在不太好。”周舟和兩人解釋，說完忍不住歎了聲氣。

“要不我們放學一起去看看明奶奶？總比什麼不做強。”沈知南提議道。

莊立新點頭，“我覺得可以。”

“會不會添亂啊。”周舟有些猶豫，擔心明楽到時候還要抽空陪他們。

沈知南：“添什麼亂，我們買束花去看一眼就走。”

“好吧。”周舟都好幾天沒見明楽了，也想知道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咚咚咚

林叔敲門，聽見裡面說進才打開。

“小小姐，你的同學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