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妖從身體之苦轉變為精神之苦,全身心都被折磨透了的時候,終點漫不經心地降臨了。
他們瞧見那條水光閃閃的小河,像太陽升起,忽然從某一排土山後面浮現出來了,心裡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開心,灌鉛似的雙腿居然不受控制地跑了起來,也許根本不用使勁,僅僅是腦子的愉悅就讓腿充滿了力量。
随着小河而來的是它身後的一片綠油油的森林,它像一條分界線,隔開了黃土和綠林兩個世界,宣告着痛苦的結束,隻不過結束得有些許突然,像是從天而降的餡餅,可對意志薄弱、身體疲憊,渴求解脫的旅人來說,這一定是最終的勝利,他們成功了。
四妖珍惜地喝了自己的汗水好幾天、最後天冷了不出汗,一般都是把口水含在嘴巴裡不說話,真是痛苦得不行。
萬情貞興奮地往小河跑了幾步,一邊跑一邊把身上的行囊抛開,興奮地哇哇大叫着,聲音沙啞又可憐,他幾乎是撲倒在小河邊上,把整個頭都浸在了裡面,咕噜噜地沉浸了一會,猛然仰起頭來,笑容是享受和幸福。
謝珍珠則是直接變成了螃蟹,跳到了水裡去,一下子就瞧不見了。
胡和烈還有僅存的警惕心,不過是在喝了一口河水之後才打馬後炮道:“應該沒有古怪……算了,有古怪也算了,真是要渴死了!”說罷大口地喝起水來。
說實話葉米也是他這樣的想法,大口大口喝了許多水之後,她拿出前兩天吃不下去的大餅,坐在岸邊一邊放空地看小河和對邊的森林,慢慢地咀嚼着,感到一種很奇異的安詳,仿佛一輩子這樣也行。
貓難得感到一種滿足,她很少會這樣的,總是追求無窮無盡的法力,告訴自己今年要比去年厲害,這個月要比上個月厲害。她目前最大的目的是成仙,這是一種名義上的達成,也許成了仙之後她依舊不會滿足,還會想要更多的東西。
可如今坐在這,吹着對面綠林越過小河的清風,僅僅是因為度過了七八日難捱的日子,她就感到了滿足。
怎麼會這樣呢?
謝珍珠意猶未盡地從河裡爬上岸來,還是那副螃蟹的模樣,所以是橫着走的:“我下去看了,這水有些深,我背你們過去呀。”
葉米咽下口中的幹餅子,站起來道:“好,走吧。”
螃蟹精将自己的原形變大變大,大到大概可以坐下兩個盤腿的成年人。葉米三妖變成了原形坐在她的蟹殼上,其他的空位放了行囊,這樣一次都能過去。
蟹殼上沾了水很滑,貓走了兩步差點要滑倒,連忙趴了下來,乖乖地做被運輸的物件。
過了河,又輕松地進了這片綠林,摘了一些或酸或甜的果子,每選一個吃都是一次試膽,四妖都沒躲過被酸得失去表情管理。走過綠林之後,前方就是尋常的野路,天色變化也是正常了,大夥心情都好了許多,天黑之後找到一個小亭子休息了一晚。
隔日還未到正午,就入了景州。
身處景州吵吵鬧鬧的人間煙火,有了先前遭遇的對比,四妖竟有些感動,第一件事是找了家食店好好吃了一頓,然後進客棧洗洗刷刷,放下行李休息。至于下一關?還不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過隔日一早,葉米就進入了狀态,她打開地圖一看,确定他們已經到了下一關的任務點,目前看來景州的一切都很尋常,她便想同之前那樣,去外邊看看情況,正要打開屋門,忽然聽見外邊螃蟹精咋咋乎乎的聲音。
推開門一看,謝珍珠站在走廊上,正在和一名女子興奮地說話,葉米仔細一看,那不是她們班上的兔子精林圓圓嗎?怎麼在這裡碰上了?按理來說他們同班分組的路線是不會重合的,難道是……
“葉、葉米……”林圓圓正對着她房門,貓一出來她就瞧見了,臉上的笑容都僵了幾分,“葉米,好久不見啊……”
葉米也客氣的朝她點點頭,單刀直入地問:“好巧,你們組怎麼會在這裡?”
謝珍珠和好友一見面,第一件事是高興地打招呼說“好巧啊好久不見啊見到你太高興了”,第二件事就是分享自己一組在黃土地的悲慘遭遇,這會正說到那兒有多熱、熱得自己都要熟了,葉米就出來了。
聽葉米這麼問,她才遲鈍地想起這個緊要的問題:“……對诶,圓圓你們組怎麼會在這裡?”
林圓圓見到葉米後變得僵硬的表情,這會兒就更難看了,她看看葉米,又看看謝珍珠,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原本跟我和陸甲一組的妖在出發後的第一關就受了重傷,無奈隻能退出考核……”
謝珍珠驚訝地“啊”了一聲:“那你們組隻有兩隻妖了?”
“本來是這樣的,”林圓圓苦笑一聲,“但是又很湊巧,隔壁班的歐武武的兩個隊友也受傷退出了,結果……就東拼西湊成這樣了。而且我們現在走的是歐武武的路線,沒想到竟然會遇上你們……”
蒼天有眼,要是讓她知道走這條路會遇上葉米和胡和烈,她當時怎麼着都不會說“我随便”三個字的。
昔日好友變成今朝對手,謝珍珠也笑不出來了,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嘟着嘴埋怨:“怎麼會這樣……”
葉米倒是不意外,她看見林圓圓的時候心裡就有了猜想,而且:“怎麼不會這樣?反正到最後也隻有三個成仙名額,免不了與同班的妖自相殘殺,早晚都無所謂。”
“那倒也是……”謝珍珠哭笑不得:“但也沒有自相殘殺這麼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