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燦爛又得瑟,沈谙就這麼看着他,聽着外面的雨聲,隻覺得一切都挺好的。
記憶中的某個你以為可能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又出現在面前,還能一起喝茶,是意外之喜。
如果說高中時期的學生定一個目标的話,大多數人都是考個好大學。但是對李明銳而言,活下去是他唯一的目标。
沈谙一開始并不知道李明銳身體不好,他那個人,每天笑嘻嘻的,早上活蹦亂跳地來,晚上精神抖擻地回,最大的痛苦似乎就是帶的茶葉被班主任沒收掉。
他喜歡喝茶,各種各樣的茶葉,和别人為了提神隻帶一點茶葉不同,他帶着一整罐一整罐的茶葉,在桌子上擺許多透明的玻璃杯,找個空閑就喝。
動靜太大就容易被班主任抓到,高三一年,他不知道被沒收過多少次茶葉和茶具,但他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第二天總能帶新的過來。
他總喜歡把書豎得高高的,然後悄摸在下面擺弄。
他喜歡讓沈谙喝他泡的茶,就像沈谙曾經去西湖打出租時遇到的推銷龍井茶的司機一樣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你嘗嘗,這是金駿眉,紅茶,對女生身體好的。”
剛開始沈谙會拒絕,後來兩人越來越熟,沈谙偶爾還會主動開口,為了表示誠心,還學了一堆品茶的術語。
李明銳爆發的時候,是在一節自習課上。當時沈谙正抱着《紅樓夢》看,看到“驚噩耗黛玉魂歸”那一節,林黛玉悲到極緻吐血,看得沈谙眼淚嘩嘩流,視線被眼淚模糊,恍惚間她卻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書看得出現幻覺了,直到不知道誰突然大喊了一聲,沈谙被吓得猛然擡眼,就看到一旁的李明銳臉色蒼白,從胸腔中噴出的血濺到書本上。
他捂着胸口咳個不停,血沫從口中一點點嗆出來。
沈谙蹭地一下跳了起來,她伸出手想去扶李明銳,再快要碰到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在網上看到的那句話“不能随便碰出車禍的人,因為不知道對方到底哪個器官出問題了,一動可能會出事”,雖然不知道李明銳到底怎麼了,但是還是不碰比較好,萬一結果更糟糕,她又把手縮了回去。
一群人見狀圍了上來,班長在後面大喊,“都散開都散開,都别動,我去找老師。”
沈谙手忙腳亂地從課桌肚裡拿出抽紙放到李明銳面前,又急匆匆地轉身往醫務室跑去,跑得比大學2400體測還拼命。
她拽着醫生到教室的時候,在門口和班主任撞了個對臉,她還記得班主任當時的臉色比李明銳還難看。
後面的事情她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兵荒馬亂中,救護車終于到了,李明銳被擡上了救護車,這一走就是整整一個月。
高三的課業很重,尤其是一中這種重點中學。一周不來課桌上就堆滿了試卷,一個月後李明銳回學校的時候,看着把桌肚塞得滿滿的試卷,開始哀嚎,哀嚎聲中氣十足,聽起來就像一個健康人。但是大家心裡都明白,李明銳身體不好,而且病得不輕。
他回來之後,仍舊和往常一樣泡茶逗趣,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班主任再看到也隻是沒收他的工具,不再對他嚴厲呵斥。
高考結束拍畢業照那天,李明銳沒有回學校。
沈谙聽說他出國治病去了。
“這麼些年,你都在海城嗎?”李明銳笑着,笑容還是和高中一樣,仿佛整日沒有什麼煩惱。
沈谙伸了個懶腰,左手托着腮,懶洋洋開口:“哪兒啊,我之前在北京來着,前段時間剛從北京回來。”
“巧了不是,”李明銳一拍巴掌,“我也剛從美國回來,同桌,咱倆可真是有緣啊。”
聽他提到美國,沈谙有心想問他身體養的怎麼樣了,但又擔心可能會戳到他的痛處,終究還是沒提這事。
她擡眼打量了這家店,“這店是你開的?”
李明銳豎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我剛回國,哪來的本事淘到這塊好地方。是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朋友,正好來轉轉,就遇見你了。”
如果按現在很火的性格測試來說,李明銳一定是個e人,他能在網上交到好友,沈谙是一點也不驚訝。
沈谙這個人有個特點,從不打破沙鍋問到底。這個性格特色對邊界感強的人來說是個優點,但是對一些話多又熱情的人來說,會讓對方覺得她非常無趣,無法開啟話題。
簡單來說就是把天聊死了。
幸好李明銳算是比較了解沈谙,很擅長處理她的毛病,胡扯八道就行。
“那你當初是在北京上的學?哪所學校,讀的什麼專業啊?”
“你還會北京嗎?”
“回來出差嗎?”
“對了,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沈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