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放辣,多放辣,反正長痘我也喜歡!”
風中傳來十七歲少年的聲音,歡快又遙遠。
……
“這兒。”沈谙朝陳良招手。
陳良從回憶中回過神後,大步邁下台階走向沈谙。
沈谙擡了擡下巴,“有事嗎?沒事的話,走走?”
這地方離沈谙租的房子不遠,兩人順着路慢慢往前走着,沒有說話,沒有争吵,仿佛兩個人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
走了沒多久,沈谙籲了一口氣,“趙雲朵和李冬要結婚了。”
陳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冬是誰,随後“哦”了一聲,聲音有些低:“他倆在一起挺久了吧。”
沈谙嘴角微揚,眼底帶着祝福的笑意,輕聲說:“對,十一年了吧,高二那年兩人在一起的。”
陳良挑起眉梢,聽了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如果沒有分手,他們兩個在一起也十一年了。想到這,他心裡有點煩,下意識将手放進口袋裡,摸到煙的瞬間,動作微頓,瞥了一眼一旁的沈谙,手又收了回來。
他唔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說:“挺好的。修成正果了,怎麼現在才結婚?”
本來他也打算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的,可是沒想到高三一畢業就被甩了。想到這兒,陳良沒忍住露出了一個苦笑。
“李冬本科畢業後又讀了研,之後工作也不在平陽,兩家覺得等李冬回平陽再說。現在他調回了平陽,這不就立馬安排婚禮了。”
陳良點了點頭,有些明白沈谙想說什麼了。
果然,沈谙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陳良,“陳良,他們能走到現在,除了他們自己之間有感情,另一個原因也是家裡支持。雖然李冬家條件更好,但是雙方家長都很滿意對方,所以他們能走到最後。而我們兩個之間......”
陳良臉沉了下來,眉頭緊皺,“這些我會解決的。”
“怎麼解決呢?”沈谙微笑,“你的家庭很幸福,我不希望因為我讓你和你父母之間鬧得不開心。而且對我自己而言,我也承認我埋怨過你母親,但是更多是埋怨我的父親。我常常想,為什麼我的父親是一個進去過的賭鬼,為什麼别人的父親都踏踏實實工作,而我的父親卻喜歡在賭桌上賺錢。”
沈谙說話時很冷靜,甚至嘴角帶着笑,可是陳良卻覺得她很傷心,她自虐一般把自己剝開,一層一層,像剝洋蔥一樣。
陳良想抱住她,讓她别說了,可又不知道以什麼立場。
他隻能站在原地,看着沈谙訴說自己的心裡話。
“從小到大,我最害怕的就是填寫父母職業和别人問我父親是做什麼的。因為其他同學可以很坦然的說,我父親是醫生,是工人,是農民工,是貨車司機,甚至是掃大街的——都會讓我很羨慕。而我不行,我隻能很小聲、像做賊一樣地說我父親是自由職業。我會為了這件事撒謊,因為我從内心裡為我父親是個賭徒這件事而感到丢人,所以我很自卑。”
一個自卑的人,即便别人接受了她自卑的點,自己也是接受不了的。
即使陳良真的想法設法讓陳家父母同意他們兩個的事情,可是沈谙知道,她自己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時間久了,她怕自己會為此放低姿态,變成一個過分敏感又卑微的人。那樣太累了。
“陳良,我讨厭我有這樣一個父親,可我知道我無法徹底擺脫他。”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裡俨然已經帶上了哭腔,卻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說:“你看,我就是這麼一個自卑又放不下面子的人。而你家庭幸福,性格健全,你适合一個同樣好性格的女孩。你于我而言或許是錯過,但是我之于你,卻未必是錯過。”
她深呼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個壓在身上多年的擔子,說:“這麼多年,今天也算是說開了,輕松多了。”
陳良垂眉看着她,良久,他伸手扯了兩下沈谙的腮幫子,嘲笑她:“笑得真醜,不想笑可以不笑的,還不如哭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