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堂内,白幡低垂,燭火搖曳,蕭吟秋走上前望着棺木中面色青灰的祖母,心中一陣刺痛,她伸手輕輕撥開祖母額前的白發,目光落在那抹異常的青黑上。
一道尖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蕭吟秋轉身,隻見姑母蕭筠身着華服,珠光寶氣,哪裡有半點喪母的悲痛之色“我勸你還是不要管,那畢竟是我的親生母親”
“姑母,我勸你不要攔着我” 蕭吟秋站起身,語氣平靜卻暗藏鋒芒。
待蕭筠離去後,蕭吟秋與高玄對視一眼,心中已有計較“先去看看祖母的遺物,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高玄低聲說道。
兩人來到祖母的卧房,屋内陳設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雖與祖母居俱未數年,亦割舍不其心,蕭吟秋拂過這裡的每一寸,這些都是祖母生前鐘愛的玩意兒,記憶中的小老太太還未到步履蹒跚的地步,她正慈愛的笑着揮手讓她趕快過去。
單看房間沒有任何異樣,蕭吟秋搖搖頭還是決定審完下人們“把近三日老太太的食案都呈上來”她猛地站起身,驚得侍奉在旁的劉媽媽險些打翻了茶盞,這位國公府實際掌權的嫡女,眉目間透着與年紀不符的淩厲。
“回姑娘,這是老太太昨日用過的點心”劉媽媽顫巍巍遞上雕花食盒,紅木托盤裡擺着半盞未喝完的雪梨湯、幾塊碎了的茯苓糕,還有一碗燕窩粥。
她俯身湊近食盒,突然聞到雪梨湯裡飄出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這湯是廚房現熬的?”
“回姑娘,老太太近日咳嗽,每日都要喝雪梨湯”劉媽媽垂首答道,眼角卻微微抽搐,宮裡的陳太醫已背着藥箱匆匆趕來。
“陳太醫,勞您再查查這些吃食”蕭吟秋将點心推到案前,陳太醫撚起茯苓糕仔細端詳“這糕點性寒,老太太體虛不宜多食,但...”他話音未落,蕭吟秋已追問“但不足以緻死?”
“下官查驗過,糕點、湯藥裡均無劇毒,唯有這燕窩粥...”陳太醫欲言又止,最終搖頭“老太太是否最近外感風寒?”
劉媽媽懇切的點點頭,陳太醫搖搖頭說“雖說偶感風寒時食了這燕窩粥,應無大礙啊”沒有一絲頭緒讓蕭吟秋感到頭疼。
夜色漸濃時,蕭吟秋獨自坐在祖母生前最愛的羅漢床上,檀木架上擺着半幅未繡完的《百壽圖》,針線籃裡散落着各色絲線,她摩挲着食案上那盞雪梨湯的瓷碗。
“查!查所有接觸過藥房的仆役!”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院子裡回蕩,三更梆子敲響時,蕭吟秋站在書房窗前,看着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
更深露重時,蕭吟秋站在祖母的梳妝台前。銅鏡裡映出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妝奁底層壓着一封未寫完的信,信紙上的字迹被淚水洇開:"秋兒,祖母身子大不如前,我記着你小時如同瓷娃娃讨人喜歡,後來被送進宮,讓我日思夜想...”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蕭吟秋費盡腦子也想不到到底何處不對,她連夜翻看今日祖母用的食案,全都沒有問題,祖母的離世實在蹊跷。
燭淚在青銅燈台上堆成赤色珊瑚,蕭吟秋指尖劃過最後一頁食案記錄,忽然被霧氣蒙住的窗棂傳來三更梆子,青瓷茶盞被人輕輕按住,她擡眼看見高玄鴉青色袖口凝着夜露。
“戌時三刻的藥膳單子查了七遍”他聲音像浸在寒潭裡的玉石,掌心的溫度卻透過杯壁滲過來。
“他人所為,必定得消滅證據,我不能懈怠”蕭吟秋抽回手指,案上黃麻紙簌簌作響,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腕在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祖母竟停了往日慣用的參苓白術飲,改服蕭筠送來的雪山石蜜羹。
高玄解下墨灰鶴氅,帶着松針清苦的氣息攏住她單薄的肩,菱花窗外,守夜婆子的燈籠在遊廊拐角忽明忽暗,像是飄在濃霧裡的鬼火。
“靈柩下的冰鑒子時添過三次”他忽然說。
蕭吟秋猛地站起,膝頭賬冊嘩啦啦散落一地,是了!靈堂四角擺着半人高的青玉冰鑒,雖說依然入春,但怎麼會用那麼多冰塊。
她疾步走向西牆紫檀藥櫃,踏碎滿地月華,高玄的歎息追上來“此刻去動冰鑒,明日驗毒就難了”
她抓過燈籠就往庭院沖,夜霧立刻噬滅了那點昏黃的光暈,青石闆上滑膩的苔藓沾着露水,遠處傳來夜枭凄厲的長嘯。
“吟秋!”高玄追到月洞門,看見她跪在濕冷的石階上,正用銀簪挑開冰鑒底層的霜花,雪色襦裙浸在積水裡,像朵被雨水打散的玉簪花。
蕭吟秋失望的看向手中的簪子,沒有任何發黑的迹象“不是這個...”一連串的打擊對蕭吟秋來說太為緻命,她行徑近乎癫狂,在靈堂放肆哭着。
“這些冰鑒似乎隻是為了祖母肉身短期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