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它了。”鳴甜忽然說。
“嗯?那它有沒有讓你别哭了?”
酸酸興奮地吠了幾聲,躺在草地裡,快樂地敞開肚皮,立着耳朵,搖頭晃腦,小尾巴朝着她的方向甩來甩去,然後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她,圍在林韫的腿邊汪汪叫。
“有,它說我哭起來醜醜的。”過了一會兒,酸酸在兩人身邊轉一圈,躍到草叢裡,消失了,鳴甜愣了好久,忽然說:“酸酸說你是個好人。”
林韫笑了,“替我謝謝酸酸。”
二零二四年的雨崩,她和一夜情對象共享了自己生命中的一次記憶,雖然并不完整,但卻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敢回想自己糟糕的過去。
……
中午十二點。
太陽明媚,露台上有很多賞景的遊客,林韫在衆目睽睽下背着她登上露台,走進客棧,緩步走上樓梯,沒有一刻停頓。
他們倆在這家客棧算是大人物,和别的徒步旅行者不同,不趕時間,也不差錢,五千一晚的豪華賞景房一住就是七八天,男的俊女的美,都是不愛和人攀談的性子,私底下惹得不少遊客側目。
昨晚兩人徹夜未歸,幾個遊客閑着無聊,打賭他們一定是滾到了一起,今天特意在院子裡等了一早上,誰知竟看到他們從雪山的方向走來。
“唉,他們竟然是被困在山裡了……”
有個三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道:“我聽司機說他以前跑車時看到一對男女在路邊的林子裡那個,就是那個,具體是哪個就不用我細說了吧,我覺得搞不好他們也是……”
“老哥,誇張了吧?”
“不可能,現在是冬天,外面這麼冷呢……”
“怎麼不可能?”中年男人越說越笃定,頭頭是道地給衆人分析起來,“你們仔細看看,她是不是衣衫不整,是不是臉泛潮紅,是不是路都走不了,這不是體力消耗過大,是什麼?”
“……”全程聽完的鳴甜竟無言以對。
“把耳朵捂上。”林韫托着她屁股的手小幅度地拍了拍她的大腿,“先去睡覺,不是很困麼。”
我靠。
鳴甜内心巨震,别扭地在他背上動了動,心想他估計是覺得拍屁股的動作太過親密,不太像話,這才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大腿。
但其實,這兩者沒什麼差别。
“放我下來。”她說:“我這個人吃不了一點虧,誰罵我,我不雙倍罵回去就渾身難受。”
“回頭再罵。”林韫目不斜視,繼續上樓梯,“你身上很燙,可能發燒了。”
“燒什麼燒,我這是氣的。”
鳴甜不由分說地從他背上跳下去,穩穩身子,擺了個優雅的姿勢,倚着樓梯,望着底下的衆人,問:“很好奇我們昨晚做了什麼?”
院子裡霎時鴉雀無聲。
“來,就屬你叫得最大聲。”鳴甜沖那中年男人招手,“來,你上來,我親口告訴你。”
他惱得老臉通紅,不敢搭話。
鳴甜看他那慫樣,嗤道:“什麼玩意兒,就算我們真做了什麼,礙着你什麼事了?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我們是滾到床上還是打野戰,純粹是個人情趣,用得着你來操這份閑心?我看你是自己沒有性生活,還見不得别人有性生活。”
林韫瞧她一眼,兀自笑了起來。
鳴甜越罵越精神,又是引經據典,又是現身說法,又是陰陽怪氣,罵得底下的衆人屁都不敢放,那中年男人更是頭都擡不起來。
她罵完,見好就收。
“你個狗仗人勢的婊子!”底下那中年男人可能覺得在衆人面前丢了面子,忽然站起身,指着她,破口怒罵:“生來就是狗娘養的東西,你個不要臉的倒貼貨!”
倒貼貨。
童年記憶裡無數次出現這個詞。
鳴甜眼神驟然冷下來,扶着樓梯轉而往下走,正想着怎麼收拾他,眼前就多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煙灰缸,邊緣上有幾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握着煙灰缸的力氣很大,指腹微微泛着白。
“下去砸死他。”林韫說。
“……”心頭的那股火氣忽然消失了。
鳴甜停在原地,擡頭看他,防風鏡過濾了大部分光線,她将防風鏡取下來,很認真地問:“底下那醜八怪說我倒貼,你不講兩句?”
“你的眼睛……”
“他罵我倒貼。”鳴甜嬉笑着,不在意眼睛裡的血珠,隻關注一件事情,“他罵我倒貼……”
林韫也不知道在聽還是沒在聽,忽地走過來,捏着她的下巴,一隻手放在她的眉間,将她的眼皮往上推,應該是在檢查她那雙帶血的眼睛。
鳴甜嘴邊的“你不管管”咽了下去,就這樣強迫性地擡着頭,怔怔地望着那個黑色的防風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在鏡面上看到了自己赤紅着眼,潸然欲泣的模樣。
啧啧,真是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