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林韫說:“得培養你的生活習慣。”
鳴甜想問要培養什麼習慣,想了一會兒,又覺得沒意思,向他攤手,沒什麼情緒地說:“你不給我菜單,我怎麼知道我想吃什麼。”
林韫垂眸望着她,沒說話。
這局好像又赢了,鳴甜很淡地笑了一下,“我這也是培養你的好習慣。”
沒笑過三秒,林韫将手機遞給她,“選吧。”
“……你還真有菜單。”鳴甜汗顔。
那是一張菜單照片,紅色的底,黑色的大字,格外醒目,一眼看去,幾乎都是炒飯,蓋飯,面條和米線。
鳴甜沒有特别想吃的,在他灼灼的目光下,隻好點了一碗番茄雞蛋面,沉默片刻,不甘心就這麼輸了,說:“兩個雞蛋,一個番茄,三片青菜葉子,少一樣我都不吃。”
林韫笑一聲,“夠挑的。”走到門口又回頭看着她,帶有幾分未蔔先知地問:“鳴甜,你不會把我關在外面吧?”
鳴甜問:“我做得出這種事情嗎?”
林韫說:“完全做得出。”
鳴甜說:“诽謗。”
林韫說:“五分鐘不開門,我就破門而入。”
鳴甜道:“我沒意見,老闆娘不生氣就行。”
“我為什麼要管她生不生氣。”林韫财大氣粗:“隻要我想,我可以把這裡買下來。”
鳴甜閉眼,怒道:“趕緊走吧你!”
他終于走了,鳴甜從被窩裡鑽出來,重新拿了一條浴巾,一邊往浴室挪,一邊認真思考:現在訂一張車票離開這裡,還來得及嗎?
林韫雖然沒有主動問她得的是什麼癌症,但她其實暴露得差不多了,如果将來某一天,他提出要給她再拍一組照片,她一定會吓得手足無措,還得強裝鎮定地用各種理由拒絕。
那情形,想想就很狼狽。
該死,她怎麼就把窗戶紙戳破了呢。
鳴甜悔恨無比,将花灑打開,腦子裡還在想着偷偷走掉的可能性有多少,被溫度剛剛好的水淋一會兒,又不太想走了,細問原因,她好像也說不清楚具體的原因。
這個澡耗時四十分鐘,洗得相當舒服。
唯一不舒服的是,淋了雨的緣故,那道紅色瘢痕有些腫脹,她拿着毛巾小心擦掉上面的水珠,陣陣觸痛随之傳來,連帶着腋窩都有點難受。
痛是可以忍的,但這道鮮豔的疤放在她的身體上,就像一塊潔白無瑕的玉裂了一道紅色的痕,醜到令人難以忍受。
鳴甜閉着眼,胡亂擦了擦,她不信那晚将相機對準這兒的林大攝影師會接受這樣不完美的她,還會大言不慚地逼她去掌控他。
她拿身體掌控的他,現在身體不再完美了,又能拿什麼東西掌控他呢。
“笃——笃笃——”
敲門聲再次響起。
鳴甜找了件寬松的睡衣穿上,把頭發吹幹,細緻地塗了眼霜面霜,磨磨蹭蹭地給腿上塗了一層厚厚的身體乳,眼見沒什麼事要做了,才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開門。
林韫端着面碗,“我已經準備好破門而入了。”他錯身進屋來,将面放在桌子上。
“那我應該等等再開門的。”鳴甜走過去,坐下就開吃,吃着吃着,忘記和他拌嘴的事情了。
在這麼偏僻的小村落,這樣大雨滂沱的夜晚,這碗番茄雞蛋面好像格外美味,似乎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番茄雞蛋面。
番茄的酸甜,雞蛋的鮮嫩,青菜的清新,還有面條的勁道爽滑,樣樣都合她的口味,也難怪那天那個猥瑣男要用一碗番茄雞蛋面搭讪她。
“這麼喜歡番茄雞蛋面?”林韫坐在她對面,語調微揚,“我還以為你喜歡吃壓縮餅幹呢。”
鳴甜看他一眼,問:“你吃的什麼?”
“和你一樣。”林韫說。
鳴甜從桌子底下踹他,“學人精。”
林韫視線往桌子下方望去,她穿着一雙乳白色的毛絨襪子,小腿位置粘着一隻紅毛的小怪獸,和那雙三十五塊錢的拖鞋挺配。
“……不是,你在看什麼?”鳴甜把腳收回去,惡寒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嗜好。”
“我發現你很喜歡踹人,但别在桌子下踢來踢去的。”林韫說:“我會誤會你在和我調情。”
鳴甜:“……”
這次真的遇到對手了,但她可是彈簧,實力不詳,但遇強則強。
鳴甜左腳向前一伸,順着他的褲腿往上慢慢移動,剛想說這才是調情的正确方式,就聽到他揶揄一笑:“有沒有本事再往上一點?”
她當然有本事,一路踩上他的膝蓋。
“好了,你的襪子髒了。”林韫站起身,指了指膝蓋上的泥巴,睨她一眼,笑道:“什麼叫自作自受,你這就叫自作自受。”
“……”行吧,這一局輸了。
鳴甜問:“老闆娘有沒有問你是被誰咬的?底下那群看熱鬧的有沒有不懷好意地看着你?”她說着,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将床頭櫃上的煙盒遞過來。
“我看着像很好說話的樣子?”林韫眉峰動了一下,還是将煙遞了過去,聲音有些沙啞, “一直想問你,事後煙是什麼感覺?”
“給煙不給打火機?”鳴甜擡頭,半眯着眼,“你這保镖怎麼當的?”
林韫沉默着,又把打火機給她遞過去。
“打火機都遞過來了,不知道給我點煙?”鳴甜說道:“你這保镖怎麼當的?”
兩句一模一樣的話,情緒幾乎沒有變化,談不上斥責,也談不上說笑,但林韫奇怪地覺得,她好像在引他步步墜入深不見底的暗淵。
他做出最後的反抗,穩穩地坐回她對面,說:“我的人生裡從來沒給誰點過煙。”
“現在機會來了。”鳴甜将打火機放在桌上,推到他那邊去,命令道:“過來,給我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