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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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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裁冰聽聞姜謝兩家退婚的消息,匆匆前來姜家見從螢。

天冷風清,呵氣成霜。她看見從螢倚窗而坐,正百無聊賴地翻閱一本遊記,神情憊懶冷淡,直到硯盤裡的墨結成冰也懶得提筆作注。

從螢擡眼望見季裁冰,終于牽強露出點笑意:“裁冰阿姊,今日風好,我們去天女渠放紙船吧。”

天女渠在永德坊西南不遠,上遊是皇宮,因宮殿多燒地龍,渠水長年不凍,周遭人家常在渠邊飲馬洗衣。

某年仲春,有行客在渠中撿到自宮中漂出的白玉蘭花瓣,其上用針镌了字句,或訴閨怨、或懷親友,其情切切,引人怅然共鳴。此風漸漸傳揚開,宮外的女子也多為效仿,每逢佳節,更有河燈滿渠,向天女祈願,此渠因而得名“天女渠”。

從螢到渠邊時,天上正飄小雪,渠邊行客不多,連賣水燈的挑夫也準備收拾攤子離開。

她向挑夫買了油紙和炭筆,俯身在渠邊小亭的石幾上寫字,季裁冰探頭探腦要看她寫的東西,從螢輕輕将她推開,将紙面對折了一道。

她面色透着輕俏的紅,不知是被冷風吹徹,還是别的什麼緣故。

季裁冰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橫豎與謝三公子有關系,你是不是咒他喝水塞牙、走路絆腳,也遭人負心、孤獨終老?”

“瞎說什麼呢。”

從螢将一張嶄新的油紙擋在季裁冰臉上:“天女渠是祈願渠,咒人不靈祈願靈,你也快去寫一張折成船,等會兒咱倆一起放。”

季裁冰的文墨功夫僅限于看賬本,最怵的就是寫東西,左手拎着油紙、右手轉着炭筆,滿面為難相。

從螢忍俊不禁道:“你若有難釋懷的事,寫在紙上折成船,随這一渠清水東流,便能解愁。你若有牽挂的人,為他祝禱幾句,若有幸彙流入東海,天女娘娘也是能聽見的。”

她對方外神仙,一直懷有純淨的信仰,這份虔誠感染了季裁冰。

季裁冰說:“我已賺得金玉滿堂,不好意思再求發财,眼下我夫君尚在許州采買新布,我便替他求個平安順利。”

說罷唰唰幾筆,寫下一行飛舞大字:“祝沈春酌平安順利!”

兩人折紙成船,攜手到渠邊水流低緩處放下,從螢望着紙船遠去,合掌默默祝禱。

繁密的新雪落在她烏鬓裡與眉梢上,黑白分明,照面生光。她的睫毛上也挂了數片雪花,洗得烏亮如鴉羽,一時将季裁冰看呆了。

直到她睜開眼睛,緩緩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心裡的負擔,挽上季裁冰的胳膊,躲到她傘下來。

“這樣就很好,天女娘娘會聽見的,”從螢說,“咱們走吧。”

季裁冰追問她寫了什麼,從螢但笑不答,季裁冰急得要撓她,兩人在傘下打鬧了一陣,說笑聲漸漸遠去,薄雪上隻留下淩亂交織的腳印。

身後雪愈盛,片片如席,落在天女渠中,阻住了紙船的去路。

紙船被積雪壓着,吃水漸深,眼見着就要翻進水中,忽然一隻手将它從水流中撈了起來。

長指纖白如玉,指節處卻凍得通紅,想來在雪地裡站了有一會兒。

忽然一陣壓抑的驟咳,掌心的紙船也顫了顫。

“殿下。”

紫蘇從停在柳樹後的軟轎裡取來手爐和傘,晉王卻一個也沒接,将走路的玉杖也扔了,斜倚在柳樹上,端量這被浸得半濕的紙船。

前世,阿螢去世後,他反鎖樓中整理舊物時,在她的書房裡發現了一箱紙船,裡面寫滿了她不曾對人言的心事。

希望小妹平安喜樂,希望故友早釋遺憾,希望太儀女學繁盛長青。

希望與謝三公子……白首偕老。

舊的已泛黃,新的墨始幹。因在謝府出門不自由,攢下許多,一直未來得及送往天女娘娘面前,因此也未來得及實現。

此後的每一年,逢天女娘娘誕辰,他都會親到天女渠,送兩枚紙船随春水東流。

一枚是阿螢從前所留,一枚是他折以祈願,船上永遠隻載着一句話:“吾悔矣,盼卿甚”。

這些與前世有關的絕望記憶,近來已漸漸平和,仿佛真是做了一場虛驚大夢。然而此刻他手捧紙船,前世那種迷茫空蕩的感覺又擢住了他。

像緩而利的飛矢,一寸一寸往他心底鑽。

“晉王殿下?”

紫蘇被他蒼白的臉色和幽紅的眼睛吓得不輕,心道太醫諄諄叮囑以溫養為要,今日卻在雪地裡躲了一個多時辰,連她自己都凍得手僵腳麻,隻怕眼前這位嬌主的肺要被西北風貫出好幾個窟窿。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長公主豈能饒了她?

紫蘇隻好委婉規勸道:“殿下,這紙船就要被雪打壞了,您還是帶它到轎中躲避一番吧。”

話出口才覺得拙劣,紫蘇已做好遭冷眼的準備,不料晉王聽了這話,竟真的護着紙船,一瘸一拐地往柳樹後的軟轎走去。

紫蘇抱着傘和手爐跟上,打起半面轎簾,發現晉王正小心翼翼拆那枚紙船,紫蘇被瞥了一眼,識趣地退出去。

油紙折痕猶新,紙上的柳楷卻被雪水暈開。

借着菱窗透進來的雪光,他辨清了紙上的字,是一首五言小詩。

喬木不可休,君子不可求。

獨吟越人歌,徘徊至中洲。

妄思付流水,多情寄紙舟。

祝君青雲去,早得比翼俦。

這是一首遣懷……訴情的詩。

越人歌中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原來她并非是自己揣摩的那般冷淡寡情、無動于衷,她不是被迫嫁給他後才漸漸動心,她是……她早已……對他動情。

晉王捏着那張遍布折痕的油紙,心也與它揉成一團,狂喜、懊惱、心疼、自責,糾纏不清的情緒如四方湧起的浪潮,瞬息将他湮沒。

他不該懷疑她對他的情意。

大雪如片席撲落,寂靜的四方天地裡,唯聞越來越驟烈的心跳聲。許久,他挑簾對紫蘇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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