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住?
這家夥……是想把他劃進她的預備同伴行列裡嗎?
甚爾忍不住想起先前夏江說的“他是例外”,因為他是例外,所以她才會在那個血色的雪夜裡對他刻意留手……?
畢竟平心而論,他和夏江也并沒有過多的交集,隻是在(上周目)她初來乍到莽撞地探索禅院時偶然撞見過幾次,随手喂小貓似的分給過她一次吃食。
他臉色有些古怪,瞄了夏江兩眼卻也沒有拒絕,帶着她繼續往前走。沿着長長的套廊與室内的過道,又過了好幾個空曠的庭院與樹林,兩人彎彎繞繞地走了好一陣功夫,随後停下。
“我住這兒。”甚爾道。
夏江拉開移門,向前邁步穿過整間和室。
和室之外的院落倒也稱不上荒涼,隻是與先前中樞主廳那處縱使在冬天也依舊草木繁盛的環境相差甚遠,院中原先郁蔥的草木枯敗了大半,無數彎繞枝條旁逸斜出,肆意而懶散地圈住自己的地盤,明擺着是塊鮮少有人看管照顧的荒地。
“看起來還不錯嘛。”
常年以地為席風餐露宿的海賊卻不以為意,重新踏上陳舊的和室,觀測了下房間的大小,“比我上次住的好。”
禅院甚爾抱着胸靠在門邊,目睹鄉下來的小姑娘滿臉好奇地在一個被發配的小院裡四處亂轉,想到什麼似的笑了一聲:“大小姐,你還沒有見過真正[不錯]的房間吧。”
自從确認他是個零咒力的廢物,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抑或是兄長,都沒有再理會過他在禅院家的處境。
他從原本還算寬敞的大院子被丢到這裡來,一住就是十幾年。十幾年的時光,榻榻米上的蔺草席僅換過幾次;陳舊的家居有時會在雨天散發出腐朽木質的味道,院外自由生長的灌木和草坪都是他自己發呆時看見了,感覺确實有些長了,才會去鏟一腳修理修理。
房間也不算大,在偌大的、幾乎在山嶺叢林間霸占了半座山的禅院家,屬于他私人空間的也隻有面前的六疊半+一個小院子。
說句笑話,四級咒靈住的懲戒室都比他的房間大出五六倍。
年少無知的大小姐可以為了“例外”和一時的新奇而勉強忍耐物質上的委屈,但隻要多體驗幾次就知道了。“例外”也可以并不特殊,隻要見過真正華麗的房間,再扭過頭來看禅院甚爾破舊的小屋,誰都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這裡。”為此,他還特意擡手指了指房間右側的一個角落,“一到下雨天就會滴答滴答漏水。”
甚爾七八歲的時候還爬上去修理過,可是他技術不佳,沒多久鋪在碎裂瓦片上的材料就被風吹散,房間裡又重新下起小雨。
後來他越長大越懶散,拿個水盆在那接着,平常也不管了。
“下雨而已。”夏江擡頭看了眼,看不出什麼大漏洞,她也就是幸虧沒自己組建海賊團,不然十有八九也是那種海賊船被淹了也隻會張着嘴巴喊船員修理的廢物船長類型,沒放在心上随手擺擺,“又不會死人——我睡這邊。”
她指了指左側的榻榻米,把右側會下雨的幾疊留給甚爾,“你睡這邊。”
要問她為什麼改主意想和甚爾一起住?哼哼,當然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在戀愛遊戲裡,同居設定才是最方便刷好感度的!
禅院甚爾:……哈?
他差點被她氣笑了,這個人為什麼連霸占别人的房間都充滿一種理直氣壯的嬌氣與霸道。
【系統:禅院甚爾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53。】
他本來還想說什麼,最後卻隻是像争奪自己歸屬物一般強調道:“這是我的房間吧?”
“現在也是我的了。”夏江抱胸而立,耳畔清楚地聽見了好感度提示音。
呵,隻是提出同居的請求就好感度+1,那真同居起來,這家夥還不得分分鐘倒貼。
她努力壓下遊戲攻略計謀得逞而翹起的唇角,顯出幾分驕矜的神色:“你又打不過我。”
……
禅院直哉氣勢洶洶趕到時,戰況看起來剛開始沒多久。
他把那群叽叽喳喳的少年趕去懲戒室,離甚爾哥的院子還有一截路,遙遙便望見一個小少女淩空躍起,而後一腳飛踹,身形猛然沉入牆下,不知道撞到什麼,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
禅院直哉皺緊眉,沖進院門又驟然止步。
隻見院中禅院甚爾側身轉手,手掌往前用力一擊,一邊握拳繼續格擋,一邊攥住女孩的腳踝将她狠狠甩開,“你們鄉下教小孩這些東西?”
“哈,别小看鄉下啊——”
黑色長發綁成高高馬尾的女孩單腿着地,猛然一個下擺、旋身一記高擡腿,纖細的小腿看上去毫無威懾力,卻在甚爾躲開的一刹那,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她背對着直哉站直身體,從地上撿起一根剛剛随手折下的木棍,而後轉過身來——
這是禅院直哉第一次看清楚傳聞中的姐姐【禅院夏江】。
和禅院家向來柔順,被規訓壓得垂頭,如同一具無法發出隻言片語的人偶,畢生都隻能走在男人身後的女人們——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臉上笑容恣意,動作灑脫,轉身時還興緻勃勃地用木棍挽了個劍花。
平心而論,她和那群大呼小叫的廢物們說的一樣……非常、非常可愛。
隻是不知為何,直哉左眼陡然一疼,仿佛被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眼球上滾了一圈,一股莫名其妙的灼燒感沿着他眼部的神經迅速蔓延進腦海,令他渾身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按了下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視着自己指腹上沾染着的生理性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