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許歸憶端坐餐桌旁,腰背挺得直溜溜的。
她從小就不敢佝偻着腰,不單許奶奶不讓,許爺爺也不讓,用她爺爺的話說就是,不管遇到什麼事,我許褚淵的孫女兒必須挺直腰杆做人!
這話許歸憶一直謹記在心,但是當江望把一沓鮮豔的人民币拍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許歸憶向來挺立的脊梁骨還是控制不住地塌了下,心裡直呼完蛋了!
人贓并獲,她還能争辯些什麼挽救一下呢?
江望站許歸憶左側,他大概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幹透,黑色衛衣寬寬松松穿在身上,搭配淺色運動褲,整個人顯得特别幹淨清爽,看上去完全就是男大學生。
許歸憶目光空洞地注視着前方,心裡在瘋狂祈禱,不要問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
見狀,江望唇邊緩緩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下一秒——
“敢問時小姐給我留錢是什麼意思啊?”他狀似不經意道,語氣也是稀松平常的懶散,但是,相信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聽出來他分明是在明知故問。
許歸憶簡直欲哭無淚。
她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早知道直接走得了,給他留什麼錢啊!現在倒好,破了财還沒免災!
許歸憶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江望,半晌過去,她忽然想到什麼,小心翼翼地觑了男人一眼,眸光清澈卻沒什麼底氣:“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錢是讓你去打狂犬疫苗呢?”
前面可是你自己說被狗咬的!
“嗯?”江望慢悠悠地拉長語調,手臂撐着桌面俯下上半身低頭朝許歸憶靠近,視線尋找到她的眼睛盯住,他冷着臉道:“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回答。”
随着他的動作,許歸憶本能察覺到了危險氣息迫近,男人低啞的嗓音在她聽來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沒有任何區别。
她悄悄擡眼,視線和江望碰上。
他投過來的視線實在是太有壓力了,許歸憶有些招架不住,轉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江望曲指敲了敲桌子催促。
“好吧好吧!”許歸憶破罐子破摔,挺直腰闆直接說:“我承認,我昨晚親你了,這些錢就是補償你的!”
“反正做都做了,現在說什麼也于事無補。”
瞧她梗着脖子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江望這才直起身子拉開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他往廚房走的同時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嚴謹地糾正她:“你那是親嗎,你那是咬!”
“哎,你别走啊,”許歸憶也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背後念叨:“你要是覺得自己虧了,我可以讓你親回來,實在不行……讓你咬回來也成。”她越說聲音越小。
為了表明自己不是那種借着醉酒占人便宜的渣女,許歸憶大度地把主動權交給江望。
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她打心底裡覺得江望根本不會對她怎麼樣,别問為什麼,問就是第六感。
他總不會真選擇咬回來吧。
沒想到江望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聞言步子一頓。
許歸憶怔了怔。
江望回過頭上下打量一番許歸憶,眸光深沉最終停在女孩微微發紅的嘴唇,定了許久,然後,忽然朝她挑了半邊眉。
個中風流許歸憶這輩子大概想都沒想到過。
她被那眼神看得心頭一緊,嗖的一下跑回中島前坐好了。
江望嗤笑一聲,呵,膽小鬼。
廚房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碰撞聲,江望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又給許歸憶沖了杯蜂蜜水,端給她後隔着中島回答了她之前的提議:“你想得美。”
許歸憶撇了撇嘴,不理會他的調侃。
她把蜂蜜水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地喝,注意力很快被電視聲音吸引過去。
客廳電視正在播放新聞,播報員說:“近期冰島多次出現極光大爆發,許多遊客幸運地見證了這一自然奇觀。根據NOAA的聲明,從2024年1月開始,随着太陽風暴的增多,第25個太陽周期活動高峰将迎來‘太陽活動極大期’。今年随着太陽活動進入高峰期,極光的爆發頻率達到了近十年來的新高點,這意味着北極光的可見度可能會比過去幾年更高,是觀賞極光的最佳時機!”
“哇快看,有極光诶!”許歸憶興奮道。
江望“嗯”了聲。
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許歸憶頓了頓說:“我也想看極光,我都沒見過極光呢。”
江望抿了一口咖啡,他沒玩手機也沒工作,隻是看着她,語氣淡淡的:“看極光要靠運氣。”
許歸憶挑眉:“我運氣頂頂好!”
江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許歸憶擱下杯子轉臉湊到江望跟前,歪着頭,俏皮地問他:“明天你有時間嗎?”
“我休假了。”江望說。
不出意外的話,他接下來幾天都會很空。
“那——明天我們一起去冰島追極光,好不好?”她語氣自然地邀請江望同遊,姿态一點不扭捏。
江望溫和地看着她,眉眼弧度漸漸變得柔軟起來。
他喜歡和這樣大大方方的女孩子相處。
“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他問。
許歸憶:“嗯?”
江望直截了當:“趁興而行啊。”
許歸憶仔細看他,眼裡藏不住笑意愈來愈濃。
她喜歡一切瘋狂刺激而又沖動的瞬間,江望此舉正合她意。
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許歸憶會在倫敦停留五天,去冰島追極光隻是她臨時起意決定的事情,但是心血來潮的想法有人願意附和,願意陪她毫無準備地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種感覺真的棒極了!
“那好,我們即刻出發!”許歸憶拍闆,說話間,江望已經訂好機票了。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帶,分别背了個旅行包就打車去機場了,除了提前預定住處,也沒做任何攻略。
踏上飛機的那一刻,自由與熱烈,放肆與瘋狂,與他們并行。
冰島航空FI451次航班自倫敦希思羅機場T2航站樓起飛,曆時3小時15分,15:30落地凱夫拉維克國際機場,江望和許歸憶順利抵達世界盡頭——冰島。
這是一座遠離世界中心的島嶼,來到冰島所有煩心事都會被抛之腦後,在這裡時間過得很慢,人們可以仔細感受生活的每一個瞬間!
冬天的冰島每天隻有四到五個小時是白天,其他的時間都是黑夜。
他們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恰逢日落之後,太陽位于地平線下,許歸憶終于親眼目睹了冰島的blue moment——藍調時刻,同時它還有一個浪漫的名字叫“曙暮光。”
此時落日的餘晖還在,随着時間的推移,太陽越來越低,它會被幽藍色一點點吞噬掉,整個過程大約會持續三十分鐘,直到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一片靜谧的幽藍色,與地面燈光交相輝映,神秘而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