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我來啦!”許歸憶忍不住展開手臂高呼,嘹亮的一嗓子引來周圍人側目,江望站她旁邊表情很是淡定,慶幸自己今天最明智的決定就是戴了墨鏡。
許歸憶深深吸了口氣,不禁感歎:“冰島就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江望聞言沒說什麼,他順勢走在靠近車流的位置,讓許歸憶走道路裡側,防止她被自由沖昏了頭腦看不清來往的車子。
冬天是冰島的旅遊淡季,到處冰雪覆蓋。
乘坐機場巴士到達雷克雅未克,江望租了輛車,本來馬上就能走,但是江望取車的時候在外面逗留了一陣子。
他是個挺會聊天的人,紳士,有趣,懂分寸,不會借着聊天的名義打探敏感話題,能談天也能說地,随便你講什麼他都能跟你聊下去。
店老闆就感覺和江望聊得特别投機,特别舒服,拉着人不讓走。
許歸憶嫌冷沒下車,趴在車窗上透過玻璃看他。
黑色墨鏡遮眼,這樣一來,江望臉的下半部就更加突出了,許歸憶集中視線看他,看他的肌膚,喉結,下颌,嘴唇,兜兜轉轉,目光最終落在他挺翹的鼻梁。
許歸憶留意到江望鼻背線條很是流暢自然,還有一條十分優美的海鷗線,與他面部整體的柔和感稍加契合,男人幹淨陽光的氣質便被很好地襯托出來。
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江望手揣在沖鋒衣口袋裡,身體微微前傾認真聽人講話,時不時點頭輕笑。他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仿佛能一下子笑進人心裡去。
許歸憶不知道自己看了多長時間,她剛眨了眨酸澀的眼眶,江望就嚼着口香糖邁開長腿朝她走過來了。
許歸憶降下車窗:“聊完了?”
江望雙手撐在車窗邊沿,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俯身問她:“等着急了嗎?”
“沒有啊。”她實話實說。
雖說被江望晾在車裡等了一小會兒,但許歸憶不僅沒有絲毫不快,還仰頭對他說:“我不着急,你要是沒聊夠還可以回去再跟他聊會兒。”
“不跟他聊了。”江望搖頭失笑。
見許歸憶一臉認真地望着他,墨鏡後的那雙桃花眼下意識微微彎起,江望低了低脖子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想跟你聊。”
男人嗓音磁沉,帶着說不出的蠱惑,混合溫熱氣息噴灑在許歸憶柔軟的耳廓,令她條件反射般渾身一顫。
她揉了揉發麻的耳朵,呼吸有些錯亂:“聊什麼?”
許歸憶擡眸和他對視着,心中隐隐期待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與她這般近距離對視着,江望喉結滾動了下。
大約過了三秒,他才平複下來重新開口:“你想寄明信片嗎?”
他剛才問了老闆雷克雅未克可以寄明信片的地方。
“轟隆”一聲,心裡有塊石頭悄然落地,許歸憶有一瞬間的呆滞。
幾乎是同時,一種重重拿起又輕輕放下的失落感包圍了她,這種感覺并不好受,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有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拂起她臉頰邊的碎發,江望把墨鏡往上一推,擡手指了指車窗,示意她關上窗子,然後繞去駕駛員一側,開門上車。
接下來的路程江望開車,許歸憶在旁邊幫忙看導航。
冰島的幹線公路鋪得非常漂亮,道路兩邊是五彩斑斓的小房子,道路盡頭是雪山和海。
路過哈爾格林姆斯教堂時,江望熄了火,他們下車拍了幾張照片,沒有在此多作停留。
順着彩虹路往前走,咖啡店和紀念品店遍布其間,許歸憶問江望哪裡可以寄明信片,江望領着她進了一家書店。
裡面空間不大,許歸憶發現書店四面牆邊都堆滿了盒子,甚至好幾個小房間的書都堆到了天花闆。
趁沒人注意,她偷偷和江望吐槽說,感覺店裡又整齊又淩亂的,江望聞言被她這個形容逗得忍俊不禁。
屋裡處處彌漫着舊書的味道,行走在其中仿佛穿梭舊時光,那天令許歸憶特别驚喜的是她淘到了一整套德語版本的《米老鼠畫刊》。
這可是她童年的回憶啊,她小時候隻看過中文譯本。
江望看着許歸憶手裡的漫畫書心癢得難受,這也是他童年的回憶啊!
江望想從她手裡買過來,他說了,價格随便她開,許歸憶搖頭,抱緊漫畫生怕被他搶了去似的一刻不離手,她說什麼也不賣,溝通半小時無果,江望頗為郁悶地轉頭去挑明信片了。
當天值守的店老闆是個友善的老奶奶,挑好明信片和郵票,江望問她最近的郵局在哪兒,話語間得知該書店提供代寄服務,遊客寫好明信片并填好地址後交給他們就可以繼續去旅行了。
許歸憶一口氣挑了三十張明信片,分别寄給爺爺奶奶,大伯二伯,還有念念,陳詞,遲爍,方逸航……
江望挑了許久,最後隻寄了一張。
離開書店去民宿的路上,許歸憶閑來無事問他剛才的明信片是給誰寄的。
聽見這話,江望摘下墨鏡挂在胸前,沉默半晌,輕聲說了三個字:“好朋友。”
他想了半天,還是選擇用“好朋友”三個字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盡管在她眼中,或許他們早就不是好朋友了。
“說起來很巧,她也叫十一,但是和你同音不同字。”他說。
許歸憶心想,果然這個名字已經爛大街了,幸好不是我真名。
她沒出聲,過了片刻江望繼續說:“小時候挺要好的,我答應過她,會陪她來冰島看一次極光,但事實上,我們很多年沒有聯系了。”
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
興許在路上碰到都不一定能認出對方。
江望是個把朋友看得特别重的人,他朋友不少,但是要好的就那麼幾個。
這些年江望并沒有刻意打聽有關她的事情,但是靠着從遲爍陳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也能稍稍得知她的近況。
知道她離開了大院,知道她談了男朋友,知道她分手,知道她去了法國。
也知道她,一直不想見他。
許歸憶眼神輕輕落在他身上。
能讓淡漠的他露出這副遺憾的神情,許歸憶就知道,他說的這個人肯定不是普通朋友,沒準兒就是他前女友呢。
不小心挑起了人家的傷心事,許歸憶有些過意不去,她想調節下氣氛:“是不是你們男人都愛承諾帶女生看極光啊,有個人也曾經這麼承諾過我。”
“是嗎?”江望單手打轉方向盤,順嘴問了句:“後來實現了嗎?”
“沒有。”許歸憶别過頭去,望着窗外輕聲道:“後來我們吵架了,再後來,他就出國了。”
也一直沒聯系過她。
“真像。”江望輕聲念了兩個字。
故事的開頭和結尾似乎總是驚人的相似。
年少的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段友情的崩塌竟是那麼容易,輕輕裂開一道口子便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