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榴,是我哥。
楊桖身體一抖倏地睜開眼,手心和額頭冒了層汗,他恍惚幾秒才回過神,不敢再回想這個奇怪至極的噩夢。
綠燈變紅,流線型車身的賓利慢慢停下,慣性讓車内的人向前傾半分,楊桖下意識伸手扶住前座,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這是在哪?
窗外景色繁盛,梧桐樹郁郁蔥蔥,車轉彎後駛入一個氣派華麗的小區,楊桖徹底清醒過來,他惴惴不安的緊盯着窗外,不斷思考是否有人想綁架他,可知道自己住處的人世界上加起來不超過五個,誰會想害他這麼個一窮二白的人?
不等他展開一系列呼救行動,車在一棟莊嚴肅穆的别墅外停穩,而後他聽到駕駛位上的男聲透過格擋傳過來。
“程先生,家主和夫人已經在會客廳等候您了。”
?
楊桖腦子懵了,他皺眉問:“你叫我什麼?”
車内靜了片刻楊桖才意識到這個擋闆似乎隻能單面傳音,他抓抓頭發内心猜出了大概,他探頭看看窗外的别墅,躊躇半天還是開門下了車。
住别墅的人,總不會謀财害命吧。
他站在車道旁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剛想着搜索農場主,卻眼尖看到手機主人的唯一置頂頭像。
和自己的上次換的一模一樣,某個午後躺在飄窗上睡覺的白初夏。
猶豫兩秒,他點進聊天框,發現和昨天上午兩人的對話一模一樣,大腦懵了一瞬,他來不及想立馬打字道:
:又換過來了?
還沒等到對面的回複,身後忽然發出吱呀一聲沉悶渾厚的劃聲,楊桖應聲回頭,隔着栅欄和休整妥帖的院子,與門口身着優雅知性的婦人遙遙對望。
一瞬間的失神,楊桖死死盯着那張臉,溫婉五官、姣好肌膚、明亮雙眸無不透出她的保養得當,即使眉目間多了些歲月的痕迹,但仍與記憶裡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完美吻合。
那張臉,曾出現在孤兒院門外,像今天這般遙遙看向自己,隻是一瞬便渾不在意地牽住楊榴的手,将他拉入車内,一聲不吭地離去。
楊桖不知道自己怎麼進的這棟别墅,恍惚間好像穿過了很多房間,最終推開面前胡桃色的木門,一間複古死闆的書房展于眼前,同樣熟悉的、莊嚴肅穆的男人正坐在主座,看到自己後似乎睜了下眼,又很快恢複,未言半分,隻疏離的伸手請自己坐到桌對面。
他的夫人,不知何時悄然離去了,寂靜空曠的房間隻剩下他們二人,楊桖喉嚨幹的生疼,他沉默片刻,擡腳走向那張規整有序的長桌,拉開椅子穩穩坐下。
清晨的陽光實在灼人,透過窗簾的間隙打在鼻尖的汗珠上,程榴坐在642路公交車的最後一排,額頭抵住前排椅背喘着氣。
緩過氣後,他仰頭無力的靠在座位上,小臂擡起遮住雙眼,内心一片混亂。
明明隻是阖眼假寐了片刻,為什麼再次睜眼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闆?
楊桖已經遇到他們,如果他們要勸說回去,他會怎麼應對?
如果用以前的東西威脅,怎麼辦?
如果,楊桖發現自己就是和他分開三年的哥哥,他會怎麼想。
…
程榴深呼出氣睜開眼,克制住自己想下去的沖動,他按亮手上不屬于自己的手機,看着因太久未使用而自動彈出的密碼界面,有些絕望的垂下手,猶豫再三又擡起,伸手輸下一串數字。
051214,楊桖認定的生日日期。
手機震動一下,随即密碼清零。
錯了,程榴思索片刻,擡手再次輸入。
120623,孤兒院集體去電玩城那天。
錯誤。
200724,楊桖被領養那天。
錯誤,屏幕變暗幾度,“停用1分鐘”的字眼出現在中央,程榴頓幾秒按滅手機,扭頭看向窗外飛掠的天空,放棄了。
太多事情發生在分别的三年裡,他根本無從查知,與其一次次失望不如直接停下。
他垂下眼指尖無意識捏緊,想到仍然不知蹤影的東西,眉頭越皺越深,程榴抿住唇,矛盾的一邊祈禱這些東西今天能回到自己手中,一邊又希望楊桖不要看到它們。
“你還在為了那些東西和家裡置氣嗎?”男人眼鏡下銳利目光盯了自己許久,沉吟道,明明是疑問卻說的笃定,話語中帶着淡淡的無奈和失望。
楊桖聽出來了,他皺起眉,像出口反駁但什麼都不了解的他隻能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了。”他冷靜道,刻意僞裝的眼神和平日程榴淡然漠視的樣子如出一轍。
程聲鵲輕歎口氣,像是早就料到般語氣惋惜責備:“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這麼愚蠢莽撞,程榴。”他打開抽屜拿出兩份文件和一張儲蓄卡,恨鐵不成鋼繼續道:“你過去的那些有什麼好執着的?以你的炒股天賦半工半學都能把自己學費攢下來,畢業後公司會給你提供最好的平台,未來你一定會成為行業翹楚,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鬧什麼,還自以為是地給寄我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