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

“好，請跟我來。”

穿過陽光充裕的長廊，雙側沒有盡頭的落地窗将斑駁樹蔭鋪在橡木色地闆，像一條忽明忽暗的長河。

他們坐在靠窗的座位，兩份菜單本安靜放在白色桌布上，程榴坐下後卻并未翻開，而是輕聲問服務生：“今天的茶水有金桔蘋果嗎？”

服務生體面的笑容愣了一瞬，随後有些抱歉道：“唔好意思，呢個糖水係冬季限定，而家冇（現在沒有了）。”

程榴臉上顯露幾分遺憾，但還是溫和一笑和他道了謝，望向餐桌對面時眼神帶着些許歉意道：“對不起啊，來這家店就是想讓你嘗一下那個蘋果茶，是我草率了沒有事先确定。”

楊桖搖搖頭，翻開菜單滿不在意回他：“沒關系啊，大不了我們可以下個冬天再來喝。”

楊桖内心os：喝不喝無所謂，我早晚要治好你動不動就道歉的陋習【壯】_【志】

兩人點了一碗魚皮窩蛋粥、一籠水晶蝦餃和一籠棗皇糕，隻是比菜先上來的是一道爽朗的、正宗廣東話的男音。

“冇搞錯咩？雷大駕光臨點呀冇話知佢我？唔夠意思喔程少。”（沒有搞錯吧？你大駕光臨怎麼沒有通知我？不夠意思哦程少）

被叫到的“程少”愣了一秒回頭，楊桖也擡起眼和穿着黑色體恤、米白工裝褲的男人對視，雙方都很明顯在對方眼裡讀出了震驚與無措。

楊桖在震驚男人一身搭配與周圍的格格不入，而黑衣男則震驚程榴居然不是一個人來的。

“銘少，好耐無見。”（好久不見）

方銘宇回過神将起身的程榴拉到遠處，率先壓低聲音懵逼道：“喂，有冇搞錯啊，嗰系邊個？”（有沒有搞錯啊，那是誰啊？）

程榴自然聽懂他問的什麼，想了兩秒勾唇，語氣上揚。

“條仔，睇唔出咩？”（男朋友，看不出嗎？）

方銘宇深刻懷疑自己耳朵進水了，他不可置信的指向程榴，又回頭看看座位上眼神始終黏在他們身上的那位看起來和高中生看起來沒差的小男生，最後氣急攻心道：“你系畜生咩？帶僆仔喺我?餐廳拖拍？你信唔信我……”（你是畜生嗎？帶個小屁孩來我飯店談戀愛？你信不信我）

“成年了。”程榴涼涼道。

“先唔好講呢個，”程榴快速截斷他的話頭，說出聊這麼久的最終目的，“嗰個蘋果茶而家可唔可以做？”（先不說這個/那個蘋果茶現在可不可以做？）

去而複返，粥和蝦餃已經上了，程榴坐下來抿了口水潤嗓，而後聽到楊桖關心的詢問。

“你認識他？”

程榴點了下頭，将一眼看去全是魚皮的粥放在楊桖面前，又夾了個蝦餃到他碗裡才擡起眼看他，眼睛淺笑盈盈。

“大學同專業的學長，我們之前一起做過項目，今年畢業他來上海開了這家店，我來吃過幾次，還不錯。”

幾句話将一段關系毫無遮攔的剖析在楊桖眼前，他低下頭舀了勺粥塞進嘴裡默默應了聲，感覺自己像在…“查崗”。

“其實…他剛才問了我個問題，我不知道回答的對不對。”程榴的聲音再次響起，很好聽，楊桖暗暗想到。

“什麼？”

“他問我，你是誰。”

那雙如墨的眼望過來，陽光照進去卻暈染不開半分濃色，以前恍然不覺，但這次楊桖分明看清了，那雙時常捉摸不透的眼裡，藏着的全是明晃晃的愛意。

“你答的什麼？”楊桖語氣裡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待和小心。

“我說，你是我男朋友。”程榴彎起眼聲音缱绻柔和，飄進在楊桖心裡像立夏粉粉的肉墊在上面來回踩奶一樣。

“對了，他還說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店裡還有最後一盅蘋果金桔，你很幸運。”

随着幸運兩個字落下，一盞橘紅色的茶和兩個乳白的瓷茶杯被服務生放在桌上，陽光打下來，恍若樹林裡沉寂多年的琥珀，裡面凝固着經年記憶。

“很想讓你喝到，是因為像小時候楊院長泡的蘋果茶。”

“楊桖，有空的話，一起回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