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笠日一早,楊桖是被香醒的,醒後他又躺了一會兒才如僵屍般緩緩坐起,閉着眼吸了幾口鮮香的空氣,咂巴下嘴終于舍得清醒過來,他擡起胳膊慢悠悠伸個懶腰,神清氣爽的拉開窗簾,滿窗驕陽争先恐後地灑下,楊桖猝不及防被恍到眯起眼,面朝陽光曬了幾分鐘後嘴角滿意地勾起,耷拉着拖鞋開門。
不鏽鋼盆裡搓洗小青菜的手一頓,察覺動靜的程榴側過頭,和抽拉玻璃門外好奇探頭的人對視,愣了一瞬最後淡淡笑開。
“醒了?早飯馬上好,先去餐桌上坐着吧。”
一團毛茸茸忽然貼在腳腕間,楊桖低頭見逐漸圓潤的白立夏此刻頭皮緊繃,左扭右擺好半天終于鑽進了廚房裡,懶懶挪兩下步後一屁股坐下,開始悠哉悠哉舔毛。
沉默兩秒,楊桖側過身緊靠門框,從打開的一點點縫隙中費勁半天擠了進來,松下肩膀嬉皮笑臉:“沒事我看看你。”,随後左顧右看晃悠悠溜達着。
程榴看着一大一小兩隻小貓悠閑地亂逛,無奈地笑一下重新打開水龍頭囑咐:“小心油鍋,容易被崩到,很快就炒好了。”
楊桖胡亂點點頭:“不急,我是食品檢測部的小楊,來視察視察。”
事實證明人類的本質是反骨,他腳步不自覺靠近竈台,油煙機正嗚嗚作響着,他頭悄悄超前伸。
“嘣!”平靜的油面猝不及防冒出個小泡,楊桖被吓的立刻後撤一大步閃身,差點踩到的白立夏也尖喵叫一聲炸毛跳開。
面無表情緩緩轉過頭的程榴:(^-^)
楊桖被盯地起了層雞皮疙瘩,讪讪抱起貓若無其事逃離現場。
他到客廳把貓碗添滿在一旁陪貓貓吃早飯,不多時廚房傳來開門聲,眼睛一亮他利索從地上起來走到餐桌邊,兩碗熱騰騰的細湯面香飄萬裡,最上層的翠色小青菜泛着淡淡油光,看賣相可以說和面館宣傳圖分毫不差。
楊桖坐下來雙手合十:“感謝程大廚的精心烹饪,簡直香暈了,我開動啦我開動啦。”
程榴笑的溫柔,舉起杯子,裡面比普通拿鐵還要淡幾分的液體跟着晃了晃:“也謝謝你的特調。”
楊桖也笑着哼哼兩聲,低頭嗦面,湯頭清淡又不失鹽味,面條也軟硬适中,過了遍油的小青菜脆爽的同時還多了一絲鍋氣,楊桖低頭不停吃着,忽然鼻尖有些酸。
這個味道,已經五年沒吃到了啊。
小的時候,突然兩個小孩子的加入讓楊木槿的存款漸漸捉襟見肘,有段時間他們三人的一日三餐便是一人一碗小小的青菜面,寒冷透風的屋子因為這點微弱的煙火氣不再難捱。之後進了福利院便很少見到了,隻是每每到生日這天,小壽星楊桖一定會被這股熟悉的香味香醒。
他吸了下鼻子在縷縷飄渺的熱霧中笑開:“我之前也試着做過,就是怎麼做味道都不對,配方發我一份。”
程榴垂下眸淡淡彎唇:“我的配方也不正宗,在國外實在沒吃的,試了幾個月才稍微像一點。”
楊桖一愣,擡起頭望過去,見他眼波流轉神色溫和,抿起嘴慌忙掩下眼底酸澀。
怎麼過得這麼不好,哥。他在心裡問。
“下周我們一起回去一次吧。”他聲音有些悶。
程榴擡起眼,見他神色難掩悲傷,輕笑一聲擡起杯子起身越過餐桌,和某人的蘋果汁對碰一下。
“别瞎想,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一切才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也得償所願了不是嗎?”他笑着瞟了眼那個馬克杯:“好久不見,蘋果汁。”
什麼過去不過去,怎麼有人這麼不記仇。
算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我來陪你了!(?-_-?)
楊桖還在他話裡沒反應,慢半拍的意識到程榴正在和蘋果汁打招呼,于是反射弧過長的笑出聲。他舉起杯子在空中和程榴相撞,贊同地點點頭:“小榴同志的發言非常積極正能量,特批你下周二陪我一起回家探親,你是同意還是同意呢?”
程榴抿口奶香充足的咖啡:“那恭敬不如從命了,雨…”
“oi!”
“宙最帥的男朋友^ ^。”
楊桖:…-_-#
這頓飯十分愉快地收尾,在堅持送機無果後程榴抱着被硬塞進懷裡的電腦包一點點往門口移動,身後死命推他的楊搬運工:“真的不用送我,上班才最要緊況且你可是老闆啊帶頭翹班怎麼想的…你腳底注水泥了啊!我打輔助推塔都沒這麼費勁,自己擡腳走。”
程榴被逗笑,伸手撸了撸他從起床翹到現在的雞窩頭:“知道了,記得定好鬧鐘,我走了。”
白立夏喵喵叫着跑到門口,程榴便蹲下也摸了摸它圓潤的貓貓頭,随後推門出去。
楊桖忽然有點不舍,朗聲道:“拜拜,好好上班!”
走出幾步的人回眸淡然一笑,揮揮手進了電梯。
楊桖關上門靠着牆,越品越感覺自己像獨守空房的新婚妻子盼着丈夫早點回家……
什麼鬼東西,他甩甩頭發把不正經的東西趕出大腦,進了房間開始大幹特幹家務。
兩個小時左右,楊桖終于把昨天紙箱裡的東西整理出來,小小的客房不再空蕩,從進門的卡通外套到飄窗的小風鈴挂件,都是獨屬于他的氣味感覺。
他将理好的行李箱拉起拉杆,最後狠狠吸了頓貓,拖着箱子離開了公寓。
和房東再約好的咖啡館交接完,拿到押金後他馬不停蹄往機場趕,好在有程榴提醒在先預留時間足夠,在機場随便吃點午餐後他輕松地上了機。
飛機落地,這次終于沒有令人腳趾扣地的迎客牌子,盛峻行看見他後擡了下手示意,寒暄幾句後上了車,他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開始對行程。
“本來以為你明天來,定妝照和你的入隊照片都排在明天下午了,但既然今天到了,時間緊任務重就辛苦你現在去拍一下了。”
楊桖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什麼時間都可以的。”
盛峻行點點頭語氣嚴肅了幾分:“開賽日期你也知道了,這兩天要盡量和人隊配合起來,這周我們隻有一場,和誰打清楚嗎?”
“wolves?”
盛峻行颔首:“他們的監管叫liu,實力在聯賽數一數二,最主要是很會分析戰局找到突破口,懂放大自身優勢。”
楊桖思考兩秒,總結:“他看ID抓人咯?”
盛峻行無言靜靜看着他算是默認,他片刻後道:“也不用太擔心,第一周不管打成什麼樣都當試煉,最重要的是你要盡快熟悉賽場,熟練和隊伍打團,其他的不急。”
“收到。”楊桖正色。
盛峻行欣慰地點頭,内心感慨孺子可教也,車慢慢停下來,他打開車門道:“待會兒其他戰隊的人有點多,不用緊張。走吧。”
“噢噢,好。”楊桖拎包跟着下車,内心疑惑怎麼專門提一下這點?
很快他就有答案了。
化妝間門外動靜不斷,好幾道聲音正竊竊私語着,一瞬間楊桖感覺背後驚出一層冷汗,顫巍巍轉身就和幾十張曾在比賽上見過的面孔對視。
其他戰隊的衆人:…哇哦(動物園看猴臉)。
旁邊已經拍完的崔繁側眼看了下坐立難安的隊友,輕啧一聲鎖上逛超話的手機,起身朝門口走。
“你們幹嘛,當我這裡景點啊。”他笑着打趣門外的人,正身擋住幾十道視線。
看不見主角,衆人縮回頭,幾個和崔繁關系不錯的笑嘻嘻道:“看看哪個倒黴蛋來陪我們坐牢嘛。”
楊桖:這裡沒有監控嗎…坐牢啊說是。
誰跟你們坐牢?别帶壞小孩,正好飯點了走走走吃飯去。”崔繁往外推着最前面的人,轉身合上門的瞬間看向楊桖wink一下,像是在說不用謝,随後帶走所有喧嚣。
楊桖扶了扶額,被化妝師擺正臉開始做造型。
楊桖對于拍照的理解隻有站樁剪刀手,手舉單反的小哥欲言又止的搓搓臉,還是忍不住:“要不你來看看樣片?”
放下比耶的手:“噢噢,好。”
少年們身穿不同隊服望過來,姿勢不一,或羞怯或開朗,從一始終的是眼神裡擋不住的意氣風發。
這個行業永遠都在更新疊代的路上,沒有人一輩子鼎盛,但總有人披荊斬棘,就是被戲稱“老人”的選手也左右不過二十四,正是鮮衣怒馬少年時。
楊桖想了想,站回白幕前,擡眼看來的目光赤忱,伸出四根手指懸在胸前。
攝像小哥連連誇贊,迅速閃幾張照片導出讓楊桖來看,在收到兩聲略微敷衍的“可以可以,很好看”後他認命地帶着電腦去找盛峻行。
楊桖試圖挽留,想解釋自己很有誠意,但由于兩秒還是沒追上去,拿出手機看看消息卻聽見一聲呼喊自背後炸響。
“小帥哥,你是snow吧。”
楊桖回頭就見男生靠在過道裡,臉上灰暗隻投過來的目光如火如矩。這種他暗我明的感覺讓楊桖有點不舒服,他禮貌拆穿道:“嗯,你是狼隊的win嗎?”
那人驚呼一聲,笑着從陰影中走出來:“怎麼發現的?”
楊桖回笑:“可能眼神比較好。”
似乎沒想到會被打趣,win愣了一秒嘴角弧度更甚,他在楊桖面前站定伸出寬大的掌:“歡迎,迫不及待見識能在osier的bo1裡保平的人了。”
這段話無疑讓氣氛多了分劍拔弩張,也為三天後的交火拉起警鈴。
楊桖彎唇眼底是柔軟的野心,熱烈卻不帶刺:“第一場比賽,期待和你交手。”
兩手交握,楊桖清楚地摸到win手心突出的繭,他愣了一下,再望向他眼睛時帶上尊重和敬佩。
不因年長而尊,隻為拼搏而敬。
win一瞬間晃了神,想起什麼面色變得複雜,過了幾秒他思緒回籠不再久留,道了别離去。
走到門口迎面遇上過來找人的盛峻行,兩人對視瞬間win的臉色顯而易見的冷下來,直接略過盛峻行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步流星離開。
少年的背影還是挺拔如松,一如那個深冬,難捱夜裡的轉身。盛峻行歎口氣,擡腳走進拍攝間,房間空蕩蕩隻剩楊桖蹲在地上無聊刷着手機,聽見聲音擡起頭望來。
“照片我看過了,兩個動作都很好,集體定妝照和晚上準備發的博文都可以用,就是能問個問題嗎?”
楊桖站直拍拍褲腳,聽到後半句疑惑擡眼:“什麼?”
“比四是為什麼?”
一般隻有監管玩家才會比數字四,意思是希望能把把四抓,很少有人會祈願四跑,實在難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