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辭從包中抽出一沓符,全是限制約束用的,掐着時間接連用在一夢蝶身上,把她限得死死的。
一夢蝶滿眼不甘,可是炸彈在側,誰敢不聽話?
真是可恨!
一夢蝶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淩之辭有這手段,有這心腸。
淩之辭其人,一眼望去,除了漂亮隻剩單純,再深入了解看看,他一門心思隻顧着救人,善良到愚蠢的地步。
他無害又心軟,靈異氣息還弱小,平時根本覺察不到,說明他弱到離譜。
受傷流血時才能感受到他體内至純的淨化之力——雖然強大,但完全利他,沒有任何攻擊性。
淩之辭從長相到能力,都格外受觊觎,隻有被争搶的份兒,遲早被吞得渣都不剩。
要不是巫随相護,他怎麼能活到現在?
一夢蝶先前認為,離了巫随,淩之辭就是自己囊中之物,即使他在幻境中表現出過強大的一面,但那是自己沒掌握好幻境,他又有神奇的匕首傍身。
可是……可是離了巫随,他原來有這麼多花招,真是不好對付!
一夢蝶不知道,淩之辭不是被巫随護大的。
一會兒的功夫,一夢蝶身形漸凝實,她沒急着擺脫束縛,而是暗暗發力,穩固幻境。
“文骨吸取學生智力,損害學生腦部,造成的創傷難醫難治,除了掌握文骨力量的我,換誰都救不下他們。”一夢蝶條理分明,“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談交易了。”
淩之辭手捏符紙,立于機器人形成的屏障後,隻露出個頭:“你先前還說文骨本意是幫學生取得好成績,都怪巫随對文骨下手,它才能力失控害得學生們瘋魔,為了補救,它冒着消散的風險強護學生神識。現在怎麼又說文骨是吸取學生智力?”
“你根本不可信,跟你交易?有風險。”
對于淩之辭如此結論,一夢蝶笑:“那是實話,不過是顧安眼中的。”
“哦?”
一夢蝶大方給出回答:“我又不是人,不是囚于一隅被逼學習到麻木不得不自己給自己洗腦的學生,怎麼會忘記自己是誰?我從來都知道自己是一夢蝶。生命存世,如夢似戲,我不過是一個熱愛演戲、又喜歡分享劇本的妖罷了。”
“隻是我有個毛病,總會過于沉浸,真以為自己是某石某人了。大雪、黃昏、冰冷、上課鈴、手機振顫、巫随,還有你,都是我給自己的心理暗示,感受到這些,我就知道我是我,先前一切,都是戲。”
淩之辭終于明白:難怪無論自己怎麼判斷,發生在一夢蝶身上的事都無法解釋。一夢蝶、一夢石、顧安,這三個身份,從來不是獨立線性的,無數個瞬間,一夢蝶都無比清醒,但仍舊選擇繼續扮演當下身份。
竟然是這樣!
現在為什麼不演了呢?
一夢蝶正巧說:“可我不想演了。這世上出現了一個特殊的存在,讓我心生畏懼。所以在一場黃昏的飄雪,我倉促間讓顧安謝幕。真是可惜,本來想體悟完普通人類的一生,結果不了了之。”
曾經的一切是戲,哪句真哪句假追究起來實在不易,因之而生的多變蹊跷淩之辭無心顧及。
他雙手叉腰,問:“你可以用一夢石與巫随的約定讓巫随放你跳樓謝幕,那你記不記得,作為顧安,你答應過你要救學生?違背承諾的代價你恐怕承受不起,怎麼敢生出傷害學生的心思?還不速速救下學生?”
一夢蝶笑:“你以為,活下來就是救贖嗎?太天真了。生命是一場修行,輪回才是生生不息的主旋律,學生們活着太痛苦,我殺了他們讓他們早入輪回再步新生怎麼不算拯救?”
淩之辭抿唇,心想:真是詭辯。
“其實我本來沒有那麼偏激的,我是想将學生們統統變作安息魂,讓他們保留自我意識逃離學校。但我……我真的很在乎顧安,我沒想放棄這個角色,我也想看看她能怎麼走出社會的天羅地網擁抱自由。所以我給了顧安足夠的心理暗示,讓她利用書老人去做這件事。”
“可惜她根本不理解其中深意。書老人、文骨、錢革接連死亡,顧安承接了靈異力量,感受到其中玄妙。在祂的誘導下,顧安思想完全被扭曲,想要通過絕對的強大獲得絕對的自由,所以動了殺害學生和你的心思,甚至……殺了安息魂……”
“顧安沾了孽障,我清修千年得來的純淨妖靈染瑕,要受反噬之苦,不得不再犯殺孽。既然如此,幹脆将錯就錯,殺光學生,也算是救下學生,應了承諾;再逼你消除孽障,我帶一身福澤,自去輪回,管是巫随還是祂,從此都與我無關了。”
淩之辭分析這番話,說得倒在理,他卻不敢輕信。
他開口威脅:“我管你管誰,你今天必須給我烙印,還要消除文骨影響,讓他們恢複神智。不然我就把你從樓上推下去,摔不死你就再摔,直到摔死,料你沒複制好新的身體。到時候,你就隻能帶着一身孽障入輪回。”
一夢蝶有恃無恐:“除了我,還有誰能依你所想救下學生?”
“我承認你擅長借助外物,不可小觑,但這無法改變你資質平平的事實。你靈異氣息孱弱,掌控力低下,沒有成為強大寂陌人的必要條件,我可以給你烙印,然而等你掌握這份能力,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到時,恐怕學生都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