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時刻,淩之辭半點不敢松懈,他的警惕表現在更為靈敏的六感上。
身後風聲呼嘯,空氣流動加急,淩之辭不用看就知道是一夢蝶追來。
長鞭抽出,淩之辭依聲甩鞭。
他其實不擅長用鞭,然而鞭子有鎖定靈異生物的功能。
“啪!”一聲清響後,是一夢蝶翅膀揮動頻率下降甚至停止。
緊接着,風聲凄厲如鬼叫,飽含着冤屈憤恨逼近淩之辭。
淩之辭再甩鞭,卻被一夢蝶觸角纏住長鞭另一側。
滋滋電流從鞭上蔓延開來,一夢蝶被電得僵直,仍不肯放棄淩之辭。
淩之辭如今沒有防禦手段,貓眼匕是近身作戰武器,沒有“封”這一能力,他不敢再靠近一夢蝶,自然不想放棄鞭子。
一人一蝶拉扯。
一夢蝶是個跳三次樓還能活蹦亂跳的強悍生物,就算有電流相助,淩之辭也拉不過她,整個人眼看要被甩到空中,上方是成千上萬的蝶翼鼠撲來。
淩之辭當斷則斷,松開鞭子,轉身就跑。
目之所及的整片天地都在一夢蝶掌控之中,淩之辭發現無論自己如何賣力,眼前景象沒有分毫變化,他跑不出原地。
四面八方無數蝶翼鼠凝成,如浪潮打來,淩之辭緊握貓眼匕,決心殊死一搏。
面對威勢驚人的蝶翼鼠群,淩之辭必然是驚亂的,他确實沒本事獨自應對鼠潮,但他知道幕後之人是一夢蝶,大難臨頭,他還在尋找一夢蝶身影。
當腦後頭發因風淩亂,他瞳孔一縮:在後面!
他甩頭,雪白蝶翼近在眼前,鋒利的邊緣劃過額頭,熱血滑下。
其實他渾身浴血,根本不在乎多一道傷,他隻想活,但一夢蝶翼連電梯都能随便切割,擊穿頭骨當然不是難事,他沒有以後了。
花很多心思、忍受很多痛苦、傷害了很多人,最終一事無成,白白葬送性命。
明明自己的哥哥、自己喜歡的人、自己的夥伴都不想摻合此事,明明有了說得過去的結局,是自己一意孤行,落得這個下場……後悔嗎?不知道,他感受到的隻有滿腔不甘。
天生背負淨化之力,遭妖魔鬼怪觊觎,稍有不慎完美的生活就會跌入龍潭虎穴,他真的很努力才活到今天。
現在卻……或許結局早寫好了,有的人就是命該絕于此,強行介入他人因果,後果不是可以承受的。
淩之辭真的無力回天了。
千鈞一發之際,黑氣暴漲,擋于淩之辭額前,一道松散的氣态屏障不可撼動,彈飛一夢蝶。
淩之辭頭發散落到頸間,黏到傷處,疼痛難耐,痛苦讓他瞬間從瀕死的絕望中清醒。
是發繩!
淩之辭傷勢較輕的手擡起,顫顫巍巍摸後腦頭發,下唇抖得比手還厲害,眼眶比嘴唇還紅豔,滿眼不可思議。
劫後餘生值得大哭一場,但是熱淚滾落正巧滴到傷處,他一瞬間就因疼痛振作起來。
黑氣發散籠罩天地幻境,有濃有淡,一長條格外濃郁的墨黑靈動盤旋,彙成一條黑龍。
說是黑龍并不恰當。它雙目玉紅,豎瞳圓瞳幾經變化,定格成橢圓;頭上長角,但身側無爪;身上針葉狀鱗片隐散光暈,有無機質感。
它帶給淩之辭的感覺就像界封,威嚴莊重,磅礴大氣。
是蝰蛇?
關東說過,先天變異的蝰蛇與畸形生長的白檀結合,賦予了巫随名為“蝰葉”的能力,原來不止葉形态,還有蛇形态。
淩之辭心髒劇烈跳動,一想到有條蛇在自己頭上盤了老半天,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頭皮酥酥麻麻像有蟲蟻駐紮,沒剩幾塊的好皮唰地生出雞皮疙瘩。
一夢蝶在空中調整身形,看到蝰蛇的一刻便知自己計劃落空,召喚蝶翼鼠阻擋蝰蛇,自己扇着翅膀就跑。
天地幻境在一夢蝶掌控之中,任你再強大也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
蝰蛇仿佛有智慧,知道先破幻境。
周身黑氣洶湧,發散成針,射擊四面八方。
空氣中出現肉眼可見的細小裂縫,但轉瞬合攏,破碎與重組勢均力敵,不分高下。
淩之辭看到蝰蛇後就有些不對勁,一個勁地給自己洗腦:是漂亮的蛇,不滑溜溜,不花花綠綠綠,是好蛇,它是來救我的,它是條好蛇。
怕蛇這件事,是淩之辭基因裡自帶的,本能難以克服。
他一般在忒曆亥市居住,那裡所有生物都有編碼、定位,連一片葉子的生長、調零都記錄在側,蛇的蹤迹完全可查,所以他沒糾結過這事兒。
見巫随使用的一向是針葉,他起初不知道這玩意兒還有蛇形态,否則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聽到關東介紹蝰葉時興沖沖問如果自己得了蝰葉烙印會怎麼樣。
淩之辭又怕,又忍不住偷觑。
蝰蛇一時間攻不破幻境,加大力度,身子一扭。
最該緊張的一夢蝶沒多大反應,反倒是淩之辭這個觀衆被吓得不輕,一屁股跌在地上,五指不住摳地面。
手下觸感不對,淩之辭迅速瞟一眼,原來是自己割下的頭發。
“甩出去。”一道聲音從淩之辭腦海中響起。
是夢中人的聲音,淩之辭沒有猶豫,掄起胳膊擲出一團頭發。
頭發輕盈,随風散去,雖然打結但還是各自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