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下，李長悠的臉被映得半明半昧。她身體尚有幾分僵硬，手下沉重敲擊聲時斷時續地響起。

從華長老擄她上城主殿後，李長悠就知道當時自己拿到的那堆碎片應當是被打碎的天命珠，這件事瞞不過宗内高層，但沒想到華長老會替自己隐瞞。

她表情凝重，回想着顧長老方才跟她說的話。

“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李長悠，有太上青天門在後面，做個庸人是最安穩的。”

李長悠垂目，沒有言語。靈根折斷那日起，她就沒了做庸人的選擇權。如果非要在會死和不安穩之間做選擇，她所有徒勞的挑揀大概隻能指向死得不安穩。

顧三刀久久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無奈歎息下，隻能起身摸索着那片剛拿出來的陰蟠石，“罷了，年輕的時候誰會甘于平庸。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

顧三刀拿起李長悠的鍛錘，輕輕往石上敲擊。張道子嗅到不對勁立馬被吓成鹌鹑躲到角落。

“唉，就這裡吧。”

石液泛起漣漪，眨眼間張道子周圍有白浪拍來，他吓得緊緊抱住頭，卻沒發現白浪作界，陰蟠石内裂縫叢生，為他單獨辟開一處牢籠。如果是此前張道子還能見勢不對随時溜之大吉，在界域出現後，他便再沒了空子可鑽。

“未反噬成功前，他再不能逃出石内。即日開始，我不幹涉你們争鬥，勝者得生，敗者取亡。”

鍛錘懸在李長悠面前，她深吸一口氣鄭重接過。

華長老表現怪異讓人不敢輕易相信，顧長老卻是個沉穩可靠的師長。

在雷獄鍛劍，實際為她提供了鍛體的場地，既能讓自己少出現在有心人眼皮子下，又能壓制陰儡術的反噬。

李長悠明白，自己拿走天命珠的事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華長老願意替她擋槍，不論是出于怎樣的緣由，對現在的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華長老，她又不自覺陷入沉思，火星在她手下被砸得越加歡騰。

“喂，你能不能好好砸，都燎我腳底闆上了！”寒生瞪着大眼，她換來換去幾個方位了，可耐不住李長悠這火星越打越大，越打越多。

“抱歉，疼嗎？”李長悠放下鍛錘，顧長老交代完鍛劍的事早早離開，寒生就近找了座鍛造台躺下，李長悠想得入神，一時忘記雷獄還有個傷患。

“不疼我叫喚什麼？你能不能好好打鐵，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在想，天命珠的碎片為什麼會有人盯着，拿着碎片又能有什麼用呢？李長悠抿唇，倒也沒做什麼掩飾就問了出來。

寒生嗤笑一聲，“你可知道為何當初龍血村蠱母為什麼非要打碎天命珠？”

李長悠疑惑擡頭。

“天命珠，修仙界真正能觸及仙緣的寶物，想得到它隻有兩個方法，一個是等現任主人死亡，另一個就是打碎天命珠，逼迫其再次擇主。

“再次擇主？”

“對，就是再次擇主，每一顆天命珠都必須從上一顆的碎屑裡誕生。可惜天命珠有靈，自擇良主，華長老能不能得到孵化的天命珠，我們是不得而知了，但華長老至少能控制天命珠不孵化，能讓所有人都得不到天命珠。”

寒生神神秘秘的，聲音都低了下去。“也就是說，她卡住了東極島的天命。”

“東極島？”

知識匮乏的李長悠被寒生狠狠白了一眼，“我們所在的長生界五州四島，每一方水土隻能供養出一顆天命珠，統共就九顆，東極島每年得給華長老手上的天命珠留足夠的供養，往年金龍不敢暴露，這筆開支就省了下來，再往前拿天命珠的就是東極島島主，肥水不流外人田。現在華長老不松手，對外宣傳天命珠在她手裡，不論天命珠是否完整，她都能敲來大筆資源。”

“宗裡通知東極島便是，何必廣而告之，衆矢之的，這樣做對華長老有何好處？”

“誰知道，不要妄圖揣測坐忘道腦子裡裝了什麼東西，萬一人根本沒拿到天命珠，隻是為了給旁的什麼人打掩護呢？”

李長悠心虛低頭。

“的确，像打破天命珠這種事，除了坐忘道，沒人敢把希望寄托給一個凡人。”簡陋的鍛造台邊響起一道聲音。

“雲嘉師姐怎麼來了？又被罰了？”寒生敏銳擡眼，語氣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替師尊取寶，路過此地。”雲嘉舉了舉手中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