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無不惋惜地撚起玉符燃燒過後留下的香灰,灰燼在他手上短暫停留便飄散在空中。
老妪佝偻的脊背弓得更狠,她一把護住蓑衣人,怒視文博。
“怪就怪她沒投個好胎吧,偏偏是個棄嬰,現在也是時候償還西塘鄉養育她多年的恩情了。”文博爬上界石頂上坐着,小手虛抓住蓑衣人天靈蓋,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不大的人兒還沒長成,足尖挂着泥點子,兩條細腿惬意地晃啊晃,蓑衣人被憑空提起,像被風吹破的麻袋一樣也跟着晃動。
失去重心的老妪栽倒在地,她臉色漲紅,雙手下意識護住脖子。
一老一少掙紮片刻,直到老妪瞳孔渙散望着天,似乎終于确定沒有人能救她們,她無力的右手突然痙攣般摸進懷裡。
幹枯指節觸到懷中那物時,整條手臂才不再顫抖,老妪面色平靜下來,帶着某種詭異的安甯,緩緩向外抽離。
“我不同意她祭旗,剩下的玉符,我來給。”李長悠披着大山的皮囊從樹上跳下來,她直視文博,餘光處卻是把臉上隐約已顯出幾道裂縫的老妪看了個清楚。
直到發現幻象差點無法維持住人形,李長悠才咂摸出這事有蹊跷。
文博眼神閃了閃,置若罔聞,蓑衣人不斷痛苦掙紮。
一疊玉符落在界石下燃燒起來,瑩白光輝在石上流淌。
文博默默加大手裡力道,蓑衣人雙手緩慢垂下,躺在地上的老妪一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猛地把文博撞翻。
“死老太婆你是又想死了。”文博沒料到老妪敢對自己動手,這下不得不退開幾步。
收手之際,蓑衣人也被他狠狠甩飛。
“大山給了玉符……”老妪幹癟的喉嚨裡擠出幾聲難聽的幹嘔聲,她嗓音啞得像被灌了把沙,“你别忘記你說了......”話未說完,她忽然梗住,幹枯臉皮霎時繃緊,喉頭滾動了幾下,又硬生生将湧到嘴邊的血腥氣壓了回去。
“我說過?”文博一副貓抓耗子的戲耍模樣,氣得老妪不住咳嗽。
“噢我是說過暫緩祭旗,可我要求的護山結界又沒開,看來大山這玉符差點意思。”文小郎搖頭晃腦,并不把這事放心上。
“你!”老妪雖然氣急,但卻松下一口氣,文博不敢當着界石食言。她早早就為護山結界積攢玉符,眼下看雖還差些日子,但也不少了。
她是知道李長悠繳獲了邴彥儲物袋的,邴彥那家資也在她眼下積起來,李長悠幫忙開啟護山結界不算太難。
“文博,你隻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行。”老妪緊繃的神經稍微松下來,原本頹喪語氣也上揚幾分。
文博不屑一顧,他很難理解老妪在得意什麼,上位者哪來這麼多無謂的仇怨。要麼換個人守界石,要麼分文不花開啟護山結界,左右都是賺的。
果然,沒等多久,文博腳下的泥塘就翻騰着撲了他一身。
“博兒快過來,結界怕是要開啟了。”文旺心頭一震,他趕忙朝自己的心肝招手。
塘裡的淤泥都見了天日,護山結界顯然是已經開啟,這下真讓三姐闖大運了。
不過文旺并不沮喪,反而有些劫後餘生的輕松感,隻要結界升起來,橫山鄉的人暫時也打不過來,他不喜殺孽,隻求少見些血能安穩度日最好。
“倒是小瞧了那個死老太婆,還藏着這一手。”文博不傻,腳下剛震動便忙不疊跳開。
離界石最近處隻一個李長悠,她無比清晰看見界石上那些坑坑窪窪像有了生命一樣蠕動,下一刻,界石轟然拔起,轉瞬就超過她頭頂。
泥漿落了滿頭,李長悠停在原地,拎着自己那再次癟下去不少的儲物袋,嘴角繃得前所未有地直。
被甩飛的蓑衣人見結界開啟,此時也跌跌撞撞爬起來,她本能要往界石裡鑽去,急切的步子濺起一圈泥漿。
“殺都殺不完的一群賤皮子。”文博厭惡地擡了擡手,界石傳來一陣斥力,阻止所有人靠近。
連同文博在内,界石附近的人身上都承擔着一股無形推力。
蓑衣人在界石前急得像個無頭蒼蠅,在老妪的驚呼聲中,文博一腳踹開礙眼的蓑衣人,臉上才有了些暢快笑容。
“結界已開。”李長悠擋在蓑衣人面前,背光的影子小個頭文博蓋得嚴實。二人身後界石發出明亮光芒,西塘鄉大部份幻象都被光刺得眯起眼睛,連李長悠儲物袋裡的幻術眼瞳也不由得眨巴了一次眼。
像是發現一絲端倪,他睜大眼睛長久掃視着李長悠。
二人僵持片刻,文博嘴角挂起詭異微笑。“說得沒錯,西塘鄉結界已開,外人非請勿進。”
他歪頭緊盯李長悠,界石對李長悠的排斥好似也在這種凝視下慢慢放大。
夜風吹過,李長悠身形微晃,寬大的衣袍翻飛,仿佛整個人都要被掀倒。
那邊蓑衣人拼命想要靠近界石無果,反而還被李長悠這處的動靜吓一跳。
龐大的排斥感壓得李長悠接觸到地面的靴底都擦出刺耳銳響,隻能硬生生被風推着向後滑動。
蓑衣人呆望着幾次三番不讓自己回去的文博,猶豫片刻,還是上前拉住李長悠的手。
“青玉鎮山令(50/100),無武煉值。當前狀态:可獲取。”
手心裡多了一小塊溫熱的鵝卵石,樸實無華的石子散發淡暗金色流光,墜得李長悠肩膀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