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漸大,李長悠額角碎發飛揚,人卻始終像被地脈拽住一般巋然不動。
“啧。”文博眼中閃過一絲嫌惡,頗不耐煩地瞪了蓑衣人一眼,塘神給的鎮山令一視同仁,男女老少人人皆有一份,最終合為一令,持令者既能成為西塘鄉一員又可調動鄉民,他剛來西塘鄉知道這事時也下了功夫尋過,後來發現另一半在西塘鄉就是個湊數的,也就懶得管了。
青玉鎮山令他也有一半,落在他手上,鎮山令就是實打實的虎符,落在旁人手裡,不過廢品一份。
老妪見鎮山令給出去了也是一愣,但還是立刻反應過來護住蓑衣人,不讓文博靠近絲毫。
一束白光短暫照亮每個人的臉,護山結界完全撐開,籠罩着整個西塘鄉。
幾個陌生的人影在白光中被推出西塘鄉,文旺一驚,像是才反應過來橫山鄉的人早混了進來,他不安地四處張望。
“博兒,還有外敵等着收拾呢。”文旺扯了扯文博衣袖,不願多生波折。
文博望着幾處彈出去的人影沉思,相比橫山鄉,蓑衣人翻不出什麼浪,他不在乎給出去的半塊鎮山令,反正塘神隻能站在他這邊。
“滾吧。”文博輕撫界石,石上散發的重壓瞬間消失,蓑衣人頭也不回縮走。
得了準話,圍在邊上的衆人也紛紛退開。
“大山,我們回去。”老妪使了個眼神給李長悠。
在文博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李長悠擡腳跟上老妪。
“青玉鎮山令隻是借給你,在西塘鄉不要取下來。”老妪低聲。
李長悠從善如流,将青玉鎮山令挂在腰間,她當然不會取下來,文博看她的眼神可怖得很。
“沒有玉符,我不能給你任何靈植。”老妪沒有再提青玉鎮山令的事,回到草屋也隻是忙着拿湯勺在鍋裡攪動。
“無妨,我不指望您,容我在西塘多待幾日便好。”李長悠靠在牆邊,偶爾掃視屋内,湯鍋冒出白煙,她凝望那鍋沸騰湯水,先前所見到的玄階蘿蔔也在裡面。
老妪無言,随手砍斷幾根甘蔗扔進鍋裡一起熬煮。
“沆瀣漿(地階),1000武煉值。當前狀态:不可獲取。”系統輕聲提示,李長悠動作一頓,驚奇地打量起老妪。
老妪似乎刻意将制作沆瀣漿的流程展示給她,李長悠清楚知曉裡面确實隻有兩種玄階靈植,摻着随處可見的山泉水就成了地階寶貝,她心思活絡起來。
“今日,你替我把沆瀣漿送給塘神。”老妪盛出一碗湯,珍而重之遞給李長悠。
湯碗籠着薄煙被老妪硬塞給李長悠。
“塘神?”李長悠細細咀嚼這個聽起來就與西塘鄉關系匪淺的名号。
老妪臉上露出向往神情,終是不舍地松開湯碗。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李長悠護住湯碗裡的地階寶貝,沆瀣漿差點撒出來的瞬間,她感受到與強取地鬼苔藓時一樣的壓迫感。
不等老妪解答,茅草房裡一陣天旋地轉,李長悠眼前一花。
再睜眼時,面前老妪早就沒了人影。
“什麼鬼東西?”李長悠捧着湯碗,茫然扇開一層層鹹腥霧氣。
腳下并無踩在地面的實感,她好似憑空而立,定睛一看,身下霧氣散盡處竟是縮小數倍的洞天福地。
李長悠正正落在西塘鄉上方,輕松俯瞰整個洞天福地。
遠處,一座仙島緩緩升起。
濃霧裹挾微雨,耳邊潮聲漸歇漸起,随着仙島靠近,那些霧氣幾息便濡濕李長悠眉鋒,她謹慎地将沆瀣漿收進儲物袋。
泛着白沫的浪花從她腳下推搡,海霧深處有幾艘漁船争先恐後劃來,不一會兒就有一名熟練的棹女越過衆船。
小船老舊,吃水頗深,仙島周圍浪頭搖晃,那船卻穩穩地朝她駛來。
“仙家這次還是去塘神的居所?”棹女嗓音粗粝,皲裂的手自然而然招來李長悠挂在腰間的青玉鎮山令,石子大小的鎮山令被放進燈盞,微光将海霧驅散,海面露出一條清晰大道。
李長悠狐疑地按緊随身飛劍,聲音壓得極低,“塘神?哪家的塘神住這麼寬的海邊?”。
棹女聽不清李長悠的嘟囔,隻當她是默認,于是将船靠岸後就把漁網一摞,目露心疼地撈起船上捕撈上來的一筐小黃魚,嘩啦倒進海裡。
破舊漁船這才騰出李長悠的立足之地。
“仙家遠來,魚兒也得沾些喜氣。”棹女收回空框,船内濕漉漉的水迹很快在燈盞照耀下蒸發,船外卻越發泛起大浪。
浪花一下攀上李長悠腰背,她的目光愣愣地停在棹女手臂,黝黑肌膚上布滿紅得發黑的印記,那是和蓑衣人身上完全一樣的黑色符咒。
棹女察覺到李長悠停留過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遮住符咒,她露出一口黑牙:“咱是棄嬰,原先在西塘鄉過活,知道仙家從西塘鄉來,這才鬥膽來迎。卑賤之身,隻靠打漁為生,若能與仙家一道進島,便可從島上抄近路趕去别處的大市集賣魚,還望仙家垂憐,許咱為仙家進島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