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血迹落在初生的西塘集市略顯幹淨的地面上，血腥味若有若無在空氣中蔓延，李長悠鎖起眉頭。
距她離開西塘集市也有一日，任何闖入此地的宗門修士都值得她慎重對待，但姜月凝看上去着實傷得不輕。
李長悠掩住自己身形，朝陰儡使了個眼色。
“姜師妹，可還撐得住？”
渾厚又陌生的聲音從李長悠耳邊響起，她登時汗毛豎立，噌得一下竄出界石範圍内。
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白衣修士落下，一身宗門法袍幹淨利落，他負手而立，身量不高，氣勢卻強得讓人無法忽視。
金丹！李長悠瞳孔一縮，能進内門大比的，修為最高的也就是金丹了，這位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師兄顯然是洞天福地裡戰力最強的那一檔。
李長悠不知來者何意，原本奔向姜月凝的陰儡也腳步一轉，護在李長悠身前。
一道紅光閃過，文博面色大變，已被一白衣修士憑空提起。
“紅玉鎮山令？你是橫山鄉派來攻打西塘的？”文博癱坐在泥濘裡，潔淨講究的錦衣沾上污泥，原先倨傲的神情蕩然無存，此刻已是涕淚橫流，此人能實打實觸碰到他們這些幻象，絕非等閑之輩。
紀川輕輕摩挲文博脆弱的脖子，文博冷汗落下，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一枚光滑石子。
“仙家，仙家放過我，我有寶貝，我有青玉鎮山令，您拿上可直達西塘洞天，殺了我會遭到鎮山令排斥，您就得不到這麼好的寶貝了。”文博将鎮山令高舉過頭頂，手臂抖得厲害。
白衣修士不語，文博以為不夠，他一咬牙，“若是仙家看不上……”文博手指還沒來得及指向李長悠，蓑衣人猛地從土裡竄出，正好撞在他下巴，文博舌頭一痛，憤怒盯着蓑衣人。
蓑衣人面上略有幾分驚慌，眼神卻堅定回望文博，界石适時爆發出一道光芒，文博低下頭，眼神閃爍幾番，還是閉上了嘴。他隻能左右屬于自己那半鎮山令，另一半的歸屬他無權幹預也無權透露，若是違了規矩，塘神也不會容他。
空氣隻靜默一瞬，文博卻覺得把身家性命寄托給别人的這一瞬間無比煎熬，他簡直不敢想村裡那些蠢東西是怎麼敢把命全然交到她們那些漢子身上的。
“非也，我來替他們議和。”紀川笑眯眯抓過文博手裡青玉鎮山令，文博如獲大赦，一溜煙跑沒了影兒。
雖然紀川向來克制，拿到鎮山令卻還是沒藏住眼裡一絲喜意。他是知道洞天的，旁人看來，内門大比定在此處無非是為了這些福地裡藏着的靈植，但紀川身為這屆最先邁入金丹的弟子，被宗裡寄予厚望，自是知曉些許域外道統消息。
不過洞天福地裡沒什麼域外道統，隻有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思及此，紀川又笑自己貪心，要是真有域外道統哪裡還輪得到他們這些入宗不久的新人。
不過他進來得早，也闖過幾處貧瘠福地，相比于福地，洞天多有域外異寶或大能傳承，他這能傷到幻象的本事就是從上一處洞天裡誤打誤撞得來的。
隻可惜上一處洞天已坍塌，他忙着逃命，連寶貝都沒時間多拿幾樣，紀川惋惜萬分，若不是碰上姜家大小姐落難，他早解決橫山鄉之事，前幾日就能進西塘洞天去了。
要說此處空間，洞天與福地各有不同，福地還能硬闖，洞天卻還要幾分機緣，要想進去必須得到洞天主人的允許，隻不過他現在不好放着姜月凝不管。
說起來，他和姜月凝也是路上偶遇，隻是紀川向來憐香惜玉，又逢同路，便順水推舟結伴同行。
實際上，紀川剛遇見姜月凝時，對方還好好的，隻是越往姜家走，她吐血得越厲害，許是路上受了内傷，也因此，在姜月凝的請求下，紀川不得不先就近停下，好找個安穩地為她止血療傷。
紀川拿着鎮山令在空中虛劃兩下，幽綠光輝頗有眼力勁落在姜月凝那處方向。
西塘的護山結界已經打開，外人進入的可能大大降低，紀川拿着青玉鎮山令，為姜月凝打開進入西塘的一扇門。
正在此時，李長悠手心緊握的青玉鎮山令微微一抖，一股玄妙的感應籠罩她全身，李長悠微微擰眉。
青玉鎮山令被她用力按下去，玄妙之感經久不散，李長悠心中生出一道猜想，隻要她想，她随時能拒絕外人進入西塘。
誰知此念頭剛浮現，半枚鎮山令上便隐隐溢出推力，李長悠不經意看向紀川，紀川似乎對此一無所覺。
這股向外推去的力量也隻能鎖定護山結界外圍方向的姜月凝，對于離她最近的另一位鎮山令持有人并無任何反應。
紀川握着鎮山令，望向漫天幽綠，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他總覺得這些光輝變得多了些。仔細探查下，那些光輝又确無異常。
他環視四周，一拳先将剛從土裡冒出的蓑衣人敲進土裡後，才用餘光瞥了眼旁邊修為并不高的李長悠，目光在李長悠腰間挂着的内門令牌停下。
“這位師妹，紀某失禮了。”紀川挂上柔和笑容，朝着周身緊繃的李長悠安撫道。
“在下李長悠，紀師兄客氣。”李長悠指尖無聲地搭上了劍柄，重心微微前傾，隻需一瞬，便能暴起或後撤。
紀川像沒看出李長悠的防備一般，他放心地把目光轉向别處，内門大比畢竟是比試，警惕些也是人之常情。隻不過，不是紀川自誇，洞天福地内也沒幾個金丹修士，若是硬碰硬，五十個李長悠都不是他一合之敵。
紀川隻猜測這處福地在姜家控制範圍之内，隐隐怪異之處，許是因世家修士駐守。
李長悠确定紀川沒有察覺鎮山令的異常，又或是他實力超群，根本不在意她的小動作。李長悠沉默片刻，借助鎮山令讓神識無聲無息飄得更遠，意念毫無阻礙地靠近昏迷過去的姜月凝，她周圍滿是暈開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