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機點化術我可以給你,但是你需要替我安頓洞天裡的西塘人,确保她們能順利離開此地。”西塘尊者的一字一句如重錘砸進李長悠腦海,化屍訣遺失的部分生機點化術如決堤洪水般撞進她神魂之中。
恍恍惚惚中少許生氣自她心脈竄出去,落在西塘尊者手心,李長悠額角瞬間暴起一道青筋,她退後幾步,一臉警惕地按住心口。
西塘尊者撫過李長悠劇烈跳動的脖頸,“我會抽出你部分生氣,來維持己身神魂暫時的穩定,但同時我也會陷入沉睡以減少生氣消耗,你隻有一旬時間,這段時間,隻要你做成我所提之事,我自會在沉睡裡消散,若是做不到……雖然你這些生機還不夠本座多活半個時辰的,但拉下來做個陪葬倒是也不錯。”
一縷生氣将一人一魂臨時捆在一起,西塘尊者滿意地望着李長悠緊縮的瞳孔,她聲音越來越遠,等到李長悠緩過勁來時,對方早已無聲無息落回鎮山令。
她神色複雜地握住鎮山令,思緒尚且混亂中,一道金丹級别的神識毫不客氣掃向界石,李長悠面色一凝,繼續邊調息邊運轉化屍訣。
“大小姐,大靈礦山雖然由你管轄,但現在族内艱難,現有靈石實在不足,這才不得不暫時收回,若是度過此劫,必是會将大靈礦山返還的,老朽說過多次了,我并無歹心,為何避而不見?”
數道熟悉的琴音躍起又落下,李長悠眼睫急促地顫了幾下,随即眯成危險的細線,透過界石望向琴聲消失的地方。
“正因族内風波不斷,月凝必須守着大靈礦山不能讓任何人接近,還請曜叔諒解,莫要為難侄女。”姜月凝指尖帶血,虛握住一根透明琴弦。
“你年紀輕輕如何擔得起這個重任,何況還與西塘守界人厮混在一起,族裡誰敢信你?而且你可知道姜南的命牌就是在西塘碎的,難保不是那小心眼的塘神做了手腳。”姜曜說完還瞥了眼一邊提着幾顆頭的蓑衣人,那大好頭顱除了與西塘交惡的橫山鄉來人外還能有誰。
見他望過來,蓑衣人目光也并不閃躲,她隻匆匆從姜月凝眼皮下跑過,并不管他們二人唇槍舌劍,忙着帶領神出鬼沒的一群人在混亂中低調拾撿頭顱。
遠處,明亮的西塘祠堂裡人聲嘈雜,文博扭曲的怒罵聲在其中尤為明顯。
一陣微妙的排斥力緩緩蔓延出去,鎮山令及時把離界石最近的李長悠圈住,才沒讓她被踢出西塘,她身子一僵,恍然發現搖搖欲墜的界石忽地起了幾分光芒,已然撤下的護山大陣此時正在重新升起。
李長悠眼神微微一凝,一道山風應景刮過,蓑衣人所在的方向飄來一股血肉灼燒的焦味,李長悠扭頭遠望,祠堂裡香火缭繞,卻無檀香。
煙霧節節攀升,鎮山令裡突然傳來一聲低笑,似是感受到塘神的歡喜,界石也越發光亮,李長悠一下站直了身子。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隻見姜月凝稍有踉跄,姜曜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上前。
姜月凝指着血淋淋的一片廢墟,轉頭認真看着姜曜嗤笑,“手腳?我們姜家自己偷的搶的塘神生氣,又是我父親一手取了我血肉捏制的下一任族長,哪裡有别人做得了的手腳,至于與西塘守界人厮混?曜叔是忘記自己曾經也是從西塘走出來的?”
聽到姜月凝毫不客氣揭短,那金丹整張臉已經陰得能擰出水來,“姜月凝!我知道你看不上老朽這樣的人,但我既然入了姜家族譜,便是你的長輩,老朽自問待你不薄,族裡也好歹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一定要為一己私利變得如此狼心狗肺?”
“一己私利?整個姜家誰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待我不薄?曜叔不如先解釋下我娘一介凡人,為何會被您用捆仙繩綁來尋我?”
“你娘犯了瘋病,隻是怕她傷了自己才出此下策,都是為了她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姜曜不耐煩地解釋,面上仍是一本正經,一派問心無愧的樣子。
姜月凝手上握着礦山,就算他不綁,保不住别人也會搶着綁她娘,若說真心話,來之前他确實存了用人質要挾的心思,但他低估了姜月凝的敏銳,一時失手人質也被姜月凝藏了起來,如今好處沒拿到一點先交上了惡,綁人這事他絕不會親口承認。
隻是這般無賴一樣的說辭更讓姜月凝眉頭壓下一片陰翳。
李長悠靠在界石後,隻需略微偏頭便能看見争執不下的二人,她目光沉靜,若有所思。
姜月凝身上的傷不輕,卻還是能勉強與姜曜纏鬥,且姜曜雖是金丹,靈力卻遠不如紀川凝實,李長悠隻多看了幾眼便知曉那是丹藥堆出來的修為。
隻聽二人所說,姜曜若是西塘走出去的,能在開啟護山大陣的西塘暢行無阻倒是再正常不過,可據李長悠所知,西塘之人邁過界石不是會化為飛煙?
她眸光微沉,思緒流轉間,五指已無意識地收攏,将鎮山令攥得緊緊的,鎮山令棱角分明的缺口微微有光遊動。
李長悠指尖一頓,不由得又瞥了眼祠堂那副雞飛狗跳的樣子,她想到了某種可能,這姜曜許是和文博一樣是外頭抱來的,不算土生土長的西塘人。
界石遠處起了些争鬥聲,李長悠稍一思忖,也有幾分明白那二人關系。西塘這樣有塘神庇護的地方,都偏要從外頭抱來後嗣供養祠堂,姜家那般的修仙世家,恐怕是擔心姜月凝不能擔得起世家重擔。隻是這選的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李長悠看看一把胡子的金丹,又看看年紀輕輕已築基中期的姜月凝,隻覺得姜家人眼光實在差了些。
李長悠搖搖頭,眼見那名想挑重擔的金丹步子急切地邁得更快幾分,像是下了殺心。
“曜叔别怪侄女沒提醒您,侄女我拜入的是太上青天門,不說我已請了宗門師姐前來了結此事,您就算攔着不讓琴聲傳訊,此時這西塘,也還有我幾個師兄妹看着,您别一時心急,走岔了路。”姜月凝的聲音似淬了冰,每個字都裹挾着隐忍的怒意,她冷笑地指了指界石方向。
“李師妹,讓你見笑了。”
聞聲,李長悠倏地擡頭,瞳孔中倒映出姜月凝正疾沖而來的身影。
四目相對的瞬間,姜月凝眼底分明閃過一絲戲谑,她唇角的弧度不斷擴大,存心要将背後的禍水引來。
姜曜劍尖微顫,眼珠子在眼眶裡骨碌碌地打着轉,金丹期的磅礴神識鋪展千裡,瞬間将李長悠用于遮掩氣息的屍氣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