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華坐在陰涼的大石頭上,雙手抱胸,兩隻繡鞋輕快地晃蕩。
她在好整以暇地等獵物自己進來。
又是一陣草叢被撥開的聲音。
有東西來了。
最先出現的是一隻白胖的小獸。搖搖晃晃,肚子肥肥,短而小的三角鼻順着藥粉左右嗅聞。
它有些迷迷瞪瞪,爪子試探性地向前挪動着,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禁不起誘惑。
緊随其後的是灰白相間的一隻,這隻倒是沒有疑惑,深信不疑地跟着領頭的小獸,頭也不擡就排隊走。
是野兔,一窩野兔。
她饒有趣味地盯着一圈兔子排着隊,沿着方才布好的誘捕粉前行,最後落入畫好的弧線一側暈倒,一隻隻排着隊暈倒,畫面有些滑稽。
中間偶爾有幾隻清醒的,大概是吸入了弧線上的藥粉,覺察不對勁,想要逃出,阮绮華輕飄飄一個石子丢過去,叛逃者就歇了菜。
一個時辰過去,幾隻野雞挂着五彩尾羽沖進弧線,這次快了些,不用阮绮華哄着,就一批一批自動倒下。
阮绮華看久了,也覺得有些疲累。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挑挑揀揀将暈了的小獸扔進背簍裡。
然後快速将溪邊水灑落在地面,消除餘粉的痕迹。
春桃幫她打聽過曆年圍獵的情況,十五個左右便能穩當卡在前三位之列。而她隻需要前五。
她随意瞥了眼地上的背簍,那裡面滿滿當當裝着暈做一團的小獸,背簍旁邊的地面上,還散落着幾隻格外胖的。
數量上倒是綽綽有餘了,但是……
該怎麼弄回去呢?
阮绮華的長指伸出,懶懶地敲了敲石面,眉毛輕輕皺起。曆年圍獵的頭名都是男子,搬東西不在話下,可她不一樣。
阮大小姐出門從來都是前呼後擁的,何時自己背過這樣多的東西。
今日不同往日啊!
她歎息。
“救命——”
林子裡傳來呼救的聲音。是個年輕的男聲,聲音中夾雜着痛楚,大約是受了傷。
實在有些模糊,阮绮華立在原處屏息聽了半晌,聲音忽大忽小。
隐隐約約有點耳熟。
她站立在原處,思索半晌。她在京城沒什麼熟人,為數不多的幾個相熟,還都是有過節的。
現今自己手上還拖着東西,帶個傷患怕是更不好前行。
再者,她擡頭看天色。日頭已過半,山上的那批人馬馬上要下來,人數衆多,救援不是問題。
她不能當這個出頭的救世主。快快帶着這些戰利品下山讨賞才好。
這樣想着,她頭也不回拖着背簍,擡步便要向呼救聲的反向走。
麻繩粗粝,獵物沉重。阮绮華咬着牙,繃着力氣拖了數米,忍不住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大雍确實貧窮,一塊姜都來之不易。
腹诽之際,面前的空氣突然了急促起來,有什麼不安的氛圍蔓延開。正前方的草叢傳來一陣沖撞聲,不遠處的地面在震,樹木抖動起來。
她敏銳地擡起頭,是什麼龐大的巨物在急速靠近她?!
來不及多想,阮绮華将抓住背簍的麻繩一松。
關鍵時刻,拖着這個就是累贅。
那東西越來越近了,有咆哮的聲音傳來——
不好!是野豬!
這動靜俨然出自一頭成年的野豬,起碼二三百公斤。
越沉重的獵物需要的藥粉越多,她心神一凜,在腦中快速清算起自己剩餘的藥粉。
時間緊迫,她攏共才帶了四包出來,方才誘捕和迷暈總共花去兩包半。
如今滿打滿算剩不到兩包,要如何對付一個這樣大家夥?
硬來是萬萬不行了。
她咬咬牙,扭頭向來時的方向沖去。
步履飛快的同時,腦中快速思索着對策。
眼下的情況,多一個人是多一分勝算。可方才呼救的那人還不知傷情如何,若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傷患。
那無異于雪上加霜。
她眉頭緊蹙,腳下卻不停,反複盤算各個對策的利弊。
反頭回望一眼,野豬雙目赤紅,聲音嘶啞,怕是是被哪個不知好歹的激怒了。
四肢橫沖直撞間,竟眼看着就要追上她。
不能再猶豫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呼嘯而過的風吹到阮绮華臉上,薄薄的衣衫扛不住山林中夜間的寒冷。但她已然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一個錯步急轉,閃身出現在呼救者面前。
雜草叢生的樹林,不時有蟲鳴,也本該有小獸在蹦跳。
詭異的是,這片地方不僅沒有活蹦亂跳的動物,光影明暗間,樹幹上卻倒吊着一個年輕男子。
衣襟上祥雲的刺繡與精緻的家族标志已經髒污得看不清樣子,衣擺還頑強地飄揚着。
背上精緻的箭筒也染了血污,面上更是因為長時間的倒吊失去血色,眼眸已經幾乎閉上了。
這是?
阮绮華忍不住升起擔憂,若此人無法成為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