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陸大人今日也不在家?”
陸府正門,提着藥匣的女子又被門童攔在了外面。
接連兩日未能親眼見到陸臨淵服藥了。
阮绮華微微抿唇,看向面前不住點頭的仆從。今日未時,在京西雁栖湖舉行遊船,她本算好時間,來陸府送藥,用完膳過後便剛好出發。
看着小仆閃爍的眼神與不自然僵硬的身體,她的心中湧上一絲不安。
腦中快速回憶上一次見面,分别時陸臨淵的每一個動作和細微表情。又反複搜索着方才在家時,啞女的情況。
是故意避而不見嗎?
她記得前天分别時,陸大人的心情不錯;
那麼,是身體出了問題?毒素爆發了麼?
她心裡一緊,又很快否定這一猜測。不應該,她出門時剛剛給沉睡的啞女把過脈,服藥幾日,啞女體内的毒素平穩,并無異樣。
可是,為何她總覺得不對勁。
心下的不安像模模糊糊的霧,纏繞着、籠罩着她。阮绮華蹙起眉,鳳眼中不自覺透露出威壓。
樹影搖晃,陰沉的天送來一陣涼風。
她定定看向小仆的眼睛,
這人,是否在說謊?
“陸大人昨日可曾回府?”
“不,不曾。”小仆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被貴人緊盯産生的緊張,還是心虛引起的。
“是麼?若是騙我,你知道後果。” 阮绮華聲音平淡,說到後半句時,漫不經心地低頭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
擡起頭再看向小仆時,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審視。
面對阮绮華的質疑,他慌忙地擺手,說話的聲音也結巴起來,“昨日的藥是,是李副使回來取的,我家大人昨夜不曾回來,直接在大理寺歇下了。”
李副使。她仔細回憶下,似乎确實想起春桃昨日同她提了一次。
“怕是又有大案子來了,不過一下午,李副使的馬車從門口匆匆經過了數次呢。”
陸大人公務繁忙,住在大理寺,似乎也是常态。說起來,她前幾日送藥,也隐約聽到陸府下人在奇怪,關于陸大人最近居然連着兩日在府上用膳。
阮绮華内心的疑慮被打消了。
凝重的面色被風吹散,她終于勾起唇角來,笑吟吟地擡手,将藥遞給小仆。
纖長白皙的玉指一松,褐色的藥匣眼見就要落地。小仆慌忙伸出手去接。
卻見一陣風突然劃過他的面頰。
是阮绮華正趁着他不注意,幾步沖向府内。
陸臨淵瘦削的身形,和咳嗽時被動彎折的脊梁,一齊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不敢想,若是真的毒發,面對朝中多人的虎視眈眈,陸大人會有多麼被動。
她又想到從雲端墜落,遍體鱗傷雙腿盡斷,至今奄奄一息的啞女。
嘴唇不自覺抿緊。繁複的衣裙攔不住她的動作,她單手将衣擺撇到身後,大步邁開。
雖然未曾去過,但陸大人的院子同她的院落隻有一牆之隔,她憑着記憶直直地朝那方向跑。
沒有什麼攔得住她,她必須親眼見到自己的病人才能放心。
拎着珍貴藥匣的小仆目瞪口呆,誰能想到金尊玉貴的阮家小姐跑起來腳下生風。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他往前匆匆邁了幾步,又擔心灑了藥汁,隻能急得跺腳,忍不住大喊,“阮姑娘,阮姑娘!”
不過這樣喊着當然是徒勞,若是阮绮華會聽他一個小仆的話,那麼方才也不必使詐騙他了。
周圍的丫鬟婆子哪敢攔着阮姑娘,紛紛避讓。不僅如此,還有膽大些的,紅着臉就給她指陸大人的院子。
也好在有人指路,陸家府邸雖與她阮家比鄰,但格局構造都有不同。她快步經過曲折的庭廊與□□。
又幾個轉彎,終于柳暗花明。
“歸雲堂”三個字寫得勁瘦,筆力遒勁,阮绮華隻一眼便知這是出自陸臨淵之手。
就是這裡了!
院落空蕩,她探頭望裡望,不見人影。又在門口猶豫起來。
若是陸大人真是毒發了無法見人,那麼她進去便可救人。
若是不在?
若是不在,陸大人秉性溫和,想必也不會責怪她救人心切,私闖他的府邸。
她定了定心,這次總算擡腳準備走進。
“阮姑娘?”
一道熟悉的男聲從她背後響起,她一心放在找尋陸臨淵上,一時被突然傳出來的男聲驚得一激靈。
“誰?”她不自覺地邊問邊扭頭。
穿着玄色短衫的少年笑着從陰影中走出,晃動的樹影在他臉上明滅。
李一彥沖她抱拳行禮,看到她手中空蕩,又疑惑地開口。“阮姑娘來送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