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藥匣在門口小仆手上,我麻煩他幫忙提來。應當馬上便到了。”阮绮華面不改色地扯着謊,又問道:“陸大人在府上嗎?”
李一彥沒問為何今日阮绮華獨自沖在了前面,不僅不去待客的明禮堂,還直直沖到外男的院落門口。
隻是對她的提問搖搖頭,語氣中是遺憾。“不巧,來了個案子,我家大人昨夜便沒有回府,這兩日都是由我代他取藥的。”
“門口的小仆沒有告知阮姑娘嗎?”李一彥皺起眉又問。
“好像提了一嘴,今日風大,或許是我沒聽清。”
“确實有點大,聽聞今日未時遊船,姑娘還需多穿些。我看時辰不早,是否需要李某相送?”李一彥的眼中滿是真誠。
他一提醒,阮绮華這才意識到,她是該出發了。
方才出門時,阿爹說有話要囑咐,現在還在家中等她,她擺擺手謝絕了李一彥的好意。“幾步路罷了,我識得路的。”
李一彥背手點頭,眼見着要轉身進院裡。
沒忍住,阮绮華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陸大人,會參加下午的遊船嗎?”
然後她看到李一彥背脊一僵,轉過身有些為難地對她說道,“阮姑娘,這我就說不好了。大人現在有要事在忙,暫且脫不開身。李某隻是下屬,不敢随意問大人的計劃。不過遊船的機會寶貴,若是得了空,我想他應當是會前去的。”
這樣嗎?
阮绮華點點頭,沖李一彥道謝。然後沿着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不知為何,她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比如說李一彥既然是為了取藥而來,為何在聽說她把藥給了門口小仆後,又轉身進了院子;又比如方才李一彥回複她時,刻意避開與她視線相對。
過于敏銳的觀察力讓她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但李一彥總歸是陸大人的心腹,他能夠離開陸大人身邊,鎮定自若地面對自己,那局面應當不會太危機。
況且,有啞女的現身說法,自己配置的解藥還是很有效用的。
她如是想着。
路過方才的小仆時,對方已經将藥匣放了下來,正恭恭敬敬将雙手在身前交疊,向她行禮。想說又不敢說的幽怨眼神讓還是勾起了她……少少、細微的一點愧疚。
她想起王永安昨日挑到要升天的眉毛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心中默念:
身為醫者,救人心切,怎能算失禮。
想到這裡,阮绮華将脊背挺直了幾分。返家的步子也輕快了些。
——
“咚咚——”對坐的中年男人屈指,敲了敲百年黃梨木的桌案。
少女緩緩回魂,看向對面的阿爹。
“華兒,我方才說的,你可記住了?”阮富明見到自家女兒眼下的青黑,說不心疼是假的。
但是他還是得強調他方才說的話。“一會兒上點心,遊船不打緊,回頭阿爹再給你買艘十八骨的金烏龍首船來。咱們就當這一次是完成任務。”
“記住了,阿爹。”阮绮華拖着音調撒嬌。她當然知道自家阿爹是為了她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隻是多少有些心累,态度怪異的景仁帝與季赫楚,每一個都讓她費心。
忍不住一聲輕歎,垂下眼眸。
她将手臂的袖箭用大袖籠嚴實,又緊了緊香囊,尤覺得不夠,想了想還是将宋臻給的小弓箭收入了懷裡。
“好了,出發吧。”
遊船是皇室、秋闱優勝者與陸大人才能參與的特殊活動。
阮父沒有送她,隻立在府邸門口,望着她上馬車,漸行漸遠。
雁栖湖在京郊,距烏衣巷有些遠。
阮绮華點了香爐,思緒随青煙一起,慢慢升騰。
那日季赫楚的玉佩她尚未看清,啞女還在昏迷,即便醒着,也是不願将珍貴之物輕易交出的。
景仁帝對她的初印象并不好,雖近期莫名其妙給予她獎勵,但君心難測,她還是得聽阿爹的話,敬而遠之。
至于他人......雖然明知陸大人現身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見不到人,總覺得心中有一處高懸。
呼——
阮绮華伸手支起車窗,看到了前面的馬車。
簾布上絲線绲邊,方正繡上的宋字表明了主家的身份。
宋臻!
阮绮華眼睛一亮,除陸大人以外,宋臻怕是偌大的京城裡,她唯一一個說得上話的人了。她忍不住連聲催促馬夫李泉,“快些,追上前面的宋家馬車。”
李泉哪有不應的,當下便揚起馬鞭,提速追趕。馬蹄聲不斷,揚起塵土飛揚。
離宋家馬車不過一臂的距離,眼見着兩架馬車便要齊驅并駕,宋臻那邊卻突然提了速。
兩車之間就這麼不遠不近地保持着,直到岸邊。
阮绮華心中滿是疑惑,她感知到宋臻在刻意疏遠她,但不知道為什麼。
她疑惑地下了馬車,看向宋臻的方向。
對方卻巧妙地避開了她的視線,與身側的他人談笑着。
循聲接人的下人匆匆迎到阮绮華面前來,恭敬地朝她行禮,“您終于來啦!阮姑娘,陛下等您許久了,請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