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思,是同樣的招數用過一招便不能用了。
不行,得挑明了。阮绮華雙膝一軟,當機立斷跪地行禮。
“陛下,男女大防不可破,臣女愚見,還是坐在隔扇左前的椅凳即可。”
臣女絕對沒有入您後宮的心!
身着龍袍,體形高大的男人終于停下了腳步。語調微微上揚,“哦?绮華不想進宮,享有無上榮華與寵愛嗎?”
“朕,很是看好你。”
什麼榮華能有我阮家榮華。
想到方才幾次差點踩到畫舫的斷層,阮绮華艱難地忍住了眼中的鄙夷。
唱台上換了人,那女子一襲紅衣,聲音如夜莺般婉轉。
身姿曼妙,腳下不停旋轉,在場的官員卻紛紛看向别處,不敢直視。
隻因那女子的目光始終盯着看台上器宇軒昂的天子。
那是容妃。
舞姿變換間,她不經意瞥到天子身邊,幾步之遙跪在地上的阮绮華。
雙眼瞬間染上殺意。
看台上的人很難不注意到這樣有如實質的目光。更别說,容妃婉轉的嗓子在看到阮绮華的一瞬間差點劈了。
阮绮華不動聲色地向下看一眼嫉妒到快要發狂的容妃,又平靜地看一眼幾步之外的景仁帝。
她沒明說,景仁帝卻從尴尬的氣氛中讀懂了她的意思。周身散發的氣勢滞住。
又向她提問道,“若我說能給你至高的權力呢?”
不可否認,權力是個好東西。她阮家若不是因為錢财有餘而權力不足,也不至于要在入京後處處矮人一頭。
季家的、柳家的,甚至矮胖尚書林家,京中哪一家都能在暗中觊觎阮氏的财産。
她口中拒絕的話噎在喉中。
九五之尊若是要捧一個人,給她權力,那麼她必然是能得到的。也無任何人敢忤逆。
方才停下的腳步繼續往前,阮绮華垂着頭,幾乎能看到天子擺動的龍袍。
“許你正二品尚儀,給你督查朝廷内外之職,若有人不滿,許你母親诰命,保你阮氏自此無人敢欺。”
“你意下如何?”聲音中的笑意愈發濃了。
羊皮靴上的尖頭已經走進了她的視線,她能清晰地聽見景仁帝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她做小伏低,不就圖個家族強盛,無人敢欺嗎?
二品尚儀,已經與柳尚書平級。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這樣的機會。
但是……
極輕的聲音從跪在地上的女子口中發出。“臣女,不願。”
她的嗓音有些幹澀,條件确實太誘人了。
太輕了,景仁帝幾乎懷疑自己的聽覺。這樣的條件,怎麼會有人拒絕?
地上的女子仰頭看向他,雙眼直直對上,太清澈的一雙眼,景仁帝從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驚訝的面容。
她的聲音清晰有力,“謝陛下隆恩,您所說的,确實是臣女全族的期望,但,臣女不願。”
“為何?”
“因臣女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阮绮華挺直脊背,一如當初宮宴上陸臨淵擋在她身前的模樣,眼中滿是認真。“陛下,當初臣女承諾要舉全族之力,助大雍海晏河清,并非妄言。若是真的接受了您的官職,恐怕反而會打草驚蛇,不利于調查。”
此言非虛,她能受邀混入柳家的生辰宴,同朝中各方大臣接觸,無非是因為大家都當她是毫無威脅的美貌花瓶,想籠絡她這顆搖錢樹。
但如果她有了權力,甚至高到讓人忌憚。
那麼說話行事,便不再那樣容易。
她早就将裝弱的手帕丢棄在地,撕下面具後,面上隻餘下十分的誠懇。
景仁帝終于按下了試探她的舉動,負手深深盯她半晌,“馮保。”
從寶座後方顯現一個身影,馮保手持拂塵,笑眯眯地從陰影處走出,朝景仁帝躬身應和。“奴才在。”
景仁帝不作聲,隻微擡下颌,以眼神示意。而他也立馬會意,将看台四周的簾子拉下。
“好了,退下吧。”
阮绮華在一旁,暗自心驚。
直到馮保施施然從她面前再次經過,她這才發現,這看台上,居然還有第三個人一直存在。
“現在好了。”掀袍擡步,景仁帝大馬金刀地坐在他的寶座之上。
撕下方才僞裝的調笑,他終于換上了帝王的威嚴。
沉穩的氣勢在簾布圍着的空間中蔓延。這位年輕的帝王換下了輕佻的聲調,以眼神示意她從地上起身,去他正對面的地方坐下。
“說說吧,你說的調查,是指什麼;還有……前日你從朕的藥庫返回,又遇到了什麼。”
那是鷹隼般銳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