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又見面了,阮姑娘。”
帶着笑的聲音響起,衆人的目光終于光明正大地看了過來。那日在制衣坊不太愉快的見面經曆又浮現在了腦海中。
她微微蹙起眉,這人又想幹什麼。
“阮姑娘怎的獨自坐在這一桌,可是第一次參與有些緊張?”
一席墨綠長袍的男子坐在了她的左手邊,聲音明明帶着笑,阮绮華卻不可抑制地聞到了對方身上散發的冷香。
不同于北地的冬日清冷的風,這是帶些尖銳與陰暗的冷,如果非要她做形容,那便是陰雨季節木闆角落隐秘的黴斑。
阮绮華不着痕迹的挪動一下,将手中的杯子朝另一側避了避。
她心中腹诽,可周圍太多雙眼睛盯着,總不能失了禮。總歸還是淡淡地回應道,“多謝季大人關心,不過是這邊涼快些罷了。”
阮绮華的目光往季赫楚的腰間飄過去,可寬大的方桌與坐下後堆疊的衣物擋住了她的視線。
也不知這人今日是否佩戴了那枚玉佩。
“良辰美景相伴,阮姑娘又是我們本次秋闱的魁首。獨自在一旁躲清淨未免有些不合适。”季赫楚笑着舉杯邀約,“不若共飲一杯?”
說罷,不知從何處拿出來一個酒壺,要喚來使者斟酒。
阮绮華心思一轉,那日的生辰宴上,好像也是他拿來的酒。
來不及出手阻止,酒杯已經放在了面前。
“阮姑娘。”季赫楚微微傾身過來,伸手同她碰杯。他壓低了聲音,“周圍這樣多的人看着呢,可否給季某幾分薄面?”
确實,季赫楚捧她的話一出,衆人都想看看這位秋闱奪魁的千金小姐是何表現。
有好事者在旁邊議論起來,“阮家的這位,不會是個高傲不懂禮數的吧?季大人好心幫她捧場,她獨自躲在一邊,這如何合适。”
季赫楚的右手舉着酒杯,在她面前不肯移動。大有一副今日她不喝這杯酒,對方便不挪動了的意思。
這是要硬逼?
阮绮華突兀地笑了出來。
大大方方地向後,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後端起自己的茶杯,“季大人此言差矣,怎的是給季大人面子呢?今日陛下設宴讓大家共賞美景,氣氛如此美妙。绮華感念陛下的恩賜,以茶代酒,敬大雍,敬陛下,更敬諸位朝臣。”
“敬陛下千萬歲,無歲不逢春!”阮绮華仰頭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末了,向季赫楚綻開一個笑來,“绮華沾酒就渾身不适,在宮宴中也隻能以茶代酒,季大人想必不會在意吧?”
後方有宋臻的應和,“阮姑娘哪裡的話,季翰林明理,沾酒不适又怎能強求。”再者,她看一眼上方的觀景台。
裡面傳來一陣撫掌笑聲。
有宋臻背書,景仁帝撐腰,阮绮華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若是再要咬着一點細節不放,那便是季大人的不是了。
季翰林,難道還能蓋過龍椅上那位去?
季赫楚顯然也是知曉這一點的,端着酒杯的臉一陣青白,緊盯着阮绮華的笑臉,眼中快要燃起火來。
不過,到底是在朝中左右逢源的文臣,心下有再多的想法,嘴上的場面話也是不會落下的。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同樣舉杯朝觀景台的方向,換上真摯的神情:“阮姑娘所言極是,微臣敬大雍風調雨順,也敬陛下龍體康健、千秋萬代!”
一番話說的飽含真心又激昂有力,在場衆人紛紛跟風舉杯。
阮绮華頗為自在地又添了點茶水。
别的不行,宮裡的茶葉确實不錯,她輕抿一口,同大理寺用的一樣,頂級的白毫銀針。她滿意地挑挑眉。朝宋臻送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見對方不出意外地又紅了耳尖,阮绮華嘴角的弧度又擴大了些。
宋家姐姐真是可愛。
不過,她的笑臉落在某些人眼裡卻是刺眼得很。季赫楚從衆人舉杯的氣氛中撤下來,無聲無息地沖她走了過來。
“阮姑娘,很高興嗎?”
“可是,我方才見到陸大人,似乎有點難受的樣子呢。”陰影籠罩住阮绮華的身體,衆人的祝賀聲中,她聽到季赫楚陰冷的聲音。
熟悉的名字從男人口中說出,阮绮華心下一跳。
幾乎是一瞬間,她擡起頭死死盯住季赫楚。“這是何意?他在哪。”
“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