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彥雙目瞪大,這,這阮姑娘怎會出現在此地?他本能地朝女子身後三丈遠的地方張望——空無一人。
死裡逃生的餘韻與看到頂頭上司的心上人殺人的震撼混淆在一起,讓他瞳孔猛顫。這一瞬間他開始質疑自己是否是在夢中。
......
但他很快就搖頭将這大逆不道的夢搖了出去——即便是在夢中,陸大人也不會允許自己夢到阮姑娘孤身一人來冒險的。
“愣着幹什麼?快跟上!”
阮绮華利落地伸手,拔出胡人咽喉的銀針,然後眼都不眨地用地上的匕首狠狠割破對方的喉嚨。
屍體新鮮還帶着溫熱,這一刀下去,喉管大動脈的血液噴薄三尺高。
那張昳麗的臉沒有半分動容,仿佛手下噴血的隻是一頭牛。拍了拍膝蓋的灰,轉身便要領着他向外走。
——
一個時辰之前,阮府。
刀光劍影交錯,燃燒的紅燭被慘白的月光掩蓋。刀鋒直擊她面門而來,猛烈的破空聲與身後春桃失态的哭喊遠遠傳過來,仿佛隔着一層水霧。
而阮绮華獨獨站在水底,手腳被沉重的水流壓得無法動彈。
千鈞一發之際,刀鋒被什麼東西“叮”地一聲打偏。
就是現在!
一股大力推過來,阮绮華堪堪一個下腰,貼着刀鋒而過。
冷汗在那一瞬間瘋狂湧出,濡濕了她背部的布料。
是誰?!
當啷一聲,泛着寒光的三棱刺将長刀打翻在地。她擡頭望過去,一個身着玄色短打的蒙面男人踩着已經破碎的窗口即将進入。
等不及細看,又是一枚三棱刺呼嘯着将紅燭攔腰削斷。
整個室内陷入黑暗。下一瞬,幾個蒙面男人踩着窗棂魚貫而入。
阮绮華張開雙臂,用身體将春桃與啞女護得嚴實。一雙眼警惕地盯着在場的形式。
陸臨淵派來的人還在同先前的人殊死搏鬥。拳拳到肉的沖擊聲不絕于耳。
月光下,為首的蒙面男人腰腹一個用力,雙腿死死絞住方才舉刀要殺她的刺客。
完全沒有防備,失去武器的刺客被限制得徹底,本能地捏拳朝上撞擊。然後被對方幹脆利落的一個肘擊下徹底啞了聲。
好半晌,那刺客才從劇烈掙紮中漸漸平息,再看緊随其後的其餘幾個蒙面人,也不約而同地用不見血的方式将身邊的刺客壓制妥當。
阮绮華隻見到那背影逆着光,手上一個動作,周圍的人便訓練有素地将所有還喘氣的刺客拖了出去,動作之利落讓大理寺衆人都為之一驚——
這種利落程度與規範程度,非但不像是職業殺手,反而像是經過了正統訓練的官兵。
此處為何會出現官兵?!
看身手,甚至還是頗為精銳的官兵。
阮绮華蹙起眉,心中充滿疑惑。但此刻她還尚且不能放松,因為那為首的蒙面人突然轉過身,細長的雙眼朝她看過來時,眼底的冰冷讓她心下一涼。
他想幹什麼?
阮绮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比起刺客毫不掩飾,對整個屋裡所有人無差别的殺意,蒙面人眼中的冷酷與猶疑讓她更加驚心。
在上一瞬間,她以為對方是來解救的人。
但對上他雙眼的這一瞬間,她意識到對方隻是在考慮是否要殺她。
在身旁暗衛擋住她的前一刻,蒙面人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眸光閃動中是明顯的嘲諷。下一刻,暗衛遮住了她的視線,月光照在那蒙面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他腰間折射出刺眼的光。
不對。
阮绮華眯着眼,當她意識到那東西是什麼時,她的瞳孔一瞬間放大,行動已經超過了她的思緒。
“護好春桃與啞女!”
她低聲沖暗衛吩咐道,然後片刻不停地側身出了院門。
他們帶着失去意識的幾個刺客,走不遠,她一定能追上。
冷清的月光灑在烏衣巷尾,牆角的頂端,幾隻不知名鳥類歪着頭,小而黑亮的眼睛看向地面竊竊私語的人。
“你為何要攔着我們!分明隻差一點便能将阮家那幾個一網打盡。”
“哼!你還有臉說。蠢貨。”那蒙面人背着手,面對刺客頭子激動的質問,隻偏頭斜睨了一眼,然後淡淡罵道。
“柳大人已經發話了,柳驚鴻的命得留着。我不管你主子有何小心思,除非柳家的當家人換成她,不然你最好還是勸勸她,把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藏好了。”
“不然,柳家小姐的名頭,怕是就得換人了。”蒙面人淡淡吐出這句話,仿佛在說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但刺客頭子的臉色已經一變。
“不過是拿錢辦事,我勸你還是掂量掂量清楚。不過是一個女兒,大人若是想要,能頂替的人多得很。”
“好了,快回去啟禀吧,我可還有事要去趟京郊呢。”
京郊?京郊怎麼了?
阮府後門,粗壯的門柱後面,阮绮華貓着身子,她的思緒飛速轉動,同時感覺到自己胸腔在猛烈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