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二三百裡,司無咎又去而複返。方才走得急,倒忘了一件事。
白雪的罪罰當年屬實是過重了,她原本隻是多看了幾眼風骊珠而已,何至于遭三道天刑雷?再者,她這些年在人間廣積功德,救了無數生靈,又完成了藥王的任務,最重要的是,當年倚仗權勢欺壓她的那扶凝仙子最近犯了事,也被貶了,再無人拿她的那罪名說事。司無咎便存心為她去雷城讨賞。
司無咎那日在象樞海見了白雪和那謝堪的關系,心中喟歎,心想,要不然就成全他們。便同雷城商量,通融一二,允許白雪帶一個凡人同歸靈界。
半年來,雷城官員思量此事,最後還是告知不允,不過,若是帶一個丫鬟過來幫忙灑掃修煉倒是可以。這意思便很明顯了,表面不能帶凡人,但實則可以帶個凡人,不過,隻能是女子。
司無咎飛出二三百裡,想起這樁事,便問白雪。白雪哭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說了個文傳芳的名字。司無咎便将她先在山頭拴下,而後自己回去帶人。
趕到時,衆人已轉換地址,在大威德海裡圍着那吐血昏厥的男人。
司無咎不由的也默然半晌。隻可惜雷城不允,不然,成全他們又何妨。
“誰叫文傳芳?”司無咎憑空出現,威嚴地發問。
文傳芳立刻緊張地站了出來,“是我,是我!姐姐有話對我說嗎?”
“上來吧,靈界允許白雪帶一個丫鬟走。”
“我......我願意!我願意!我當什麼都願意!”文傳芳欣喜若狂,竟和那倒在地上的謝堪成了兩個極端。
“姐夫!姐夫!”看着他掙紮着睜開的眼,文傳芳狠狠地跑過去,“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姐姐!決不會讓她受任何人欺負!姐夫你,你也要保重!我和姐姐在靈界等你!”
謝堪冰冷的手顫抖地伸出來,牢牢地握住她,“......保護好她!”
“嗯!”文傳芳和白雪不同,她不僅不撂下任何東西,反而趁這間隙回燃霁洞裡瘋狂地大肆搜刮。衆人看着她将整個燃霁洞搜刮齊全,那近乎七百萬靈石都被納入了她的儲物袋。
謝堪也點出一隻大儲物袋飛給她,裡面有兩千萬靈石。雖不知靈界用不用得上靈石,但多給她一點總是好的。至于其他的法寶,想來沒有給她的必要,人界再珍貴的法寶,到了靈界也不過一攤爛鐵,那裡靈氣資源無限,随手一件寶貝,便可将人界的天劈開。
文傳芳用了幾息的時間搜刮,而後又飛回衆人跟前,亦紅了雙目,将所有人看過一眼,“姐夫,小葉子,蕭師姐,裴師兄,掃狼......再見。”
衆人不由哭得潸然,連連朝她揮手,“傳芳,再見。”
一道虹霓向着東方飛出,司無咎的雲朵再次消失在大威德海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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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飛了多久,白雪便哭了多久。九天落瀑的水都聚來了她眼中,絮絮地砸下。
“司無咎,你到底給他的是什麼法寶?”白雪哭了幾大場,終于想起這個問題。
怕聽到不好的,身子緊繃,極端緊張。
司無咎瞥着她的神色,冷冷淡淡,歎了一口,“你不明白嗎?靈官若和凡人私相授受,罪責比你當初貪看風骊珠還大。我給他的是一隻空袋子。隻為成全你的道心。”
白雪瞬間山崩一般地大砸着雲頭又哭起來,猶如飛蛾撲火,竟張開雙臂欲躍下山川,回去找他。
“白雪!這裡已到虛空之地,你就算撲了也回不去那個世界了!”司無咎狠狠地揪住她。
“白雪!你來人世一百年,将自己的志向忘得一幹二淨,你何以對得起你的五百年修行!我若不扔這個空袋子,你肯跟我走?難道我真看着你為情所困,躬身入局,變成你我平日最瞧不起的那些愚癡之人嗎!”
“他不是我的困局,他是我的愛人,是我的愛人!沒有他,我修成正果又如何!不過是空蕩蕩地坐在寶座,一萬年都過着一樣的日子!”
司無咎通紅的眼落下淚來,“你是要一萬年過着同樣的坐在寶座的日子,還是一萬年過着日日不同的受盡坎坷的日子!你要當驢子、當馬、當螞蟻、當牛、當虎、當麻雀、當屠夫、當農夫、當夭折的女嬰、當落魄的文士,還是永生永世當一個清淨高貴的仙人!”
白雪揪着雲團大哭,“我不管以後,隻要現在當他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和他相守這一生。”
手中死死地捏着一片黑色布料,是方才臨别時從謝堪袖上撕下的,如今,竟隻有它了。她竟隻剩這一片布料了。
文傳芳小心地呵護着白雪,看着天邊不斷逝去的流雲,還有那片她們回不去的家鄉,亦是泣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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澗水流瓢,桃花夾岸,路入神仙寰宇。
一朵白雲輕飄飄在無邊無際的煙雲中落地。
煙雲散去,三條人影走下地來。白雪早已哭傷了身體,被文傳芳攙扶着才走動幾步,對身邊一切美景都無暇理會。
文傳芳卻好奇地擡起頭四處打量。這裡......就是十方煙雲鄉嗎?
悠悠澗水桃花,缥缈霞绡雲縷,空氣如此好聞,似乎有誰在熏着蘭麝。極其的靜谧,可聞花落之聲、鳥雀浴水之聲、遠處空山撫琴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