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沒應聲,但是在竈房裡甩的震天響。金根也起來了,揉眼過來:“娘,咱一早吃肉嗎?”
白氏沒好氣:“吃肉?!你做夢還沒醒?!”
金根一早被他娘嗆了一句,有些懵:“我聞到蝦肉味了啊,所以才問的。”
白氏皺眉:“蝦?”她深深吸了兩口:“昏頭了,哪來的蝦?”
她這個兒子,鼻子比狗都靈,家裡吃肉根本瞞不住的,白氏自己啥也沒聞到,堅信是兒子昏頭了。
“就是有嘛。”
“隔壁打魚的回來了吧,生蝦你也饞!别嘟囔了,洗臉準備吃飯!”
金根不服氣,小聲嘟囔:“不是生蝦,就是煎熟的蝦嘛……”
二房的早飯還是磕碜,稀得要命的苞谷珍,今天廖婆子還沒來,更是敷衍,連個菜也沒有,白氏飛快将飯菜端出來:“吃吧,吃了回去,今天我和你二叔要出門。”
出門?祝蘭草一喜,但面上不顯:“二嬸二叔,你們去哪?”
白氏剛要說話,祝大勇脫口而出:“去給你堂弟拜夫子。”
祝蘭草臉上的笑瞬間淡了。
白氏瞪了他一眼,似乎責怪丈夫的多嘴,蘭花和荊哥兒還不懂啥叫拜夫子,自然沒啥反應,蘭草很快将臉上的表情收斂了起來,也裝傻:“那是幹啥?”
白氏松了口氣,“沒啥,吃飯。”說着還在桌子下狠狠踩了腳丈夫,祝大勇一臉懵逼。
蘭草默默咽了口窩頭。
祝家村有個秀才,已經年過百半了,可即便老了也是正兒八經朝廷發糧的秀才,在村裡辦學堂已經十幾年了,每年夏天招生,想去讀書認字的,先要給夫子備上束侑。
所謂的束侑就是給夫子的禮,一般是幾條臘肉,條件好的還有鹹魚布匹等等。
祝大勇家是沒有臘肉的,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回葷腥的鄉下人,有肉就吃有肉就吃,臘肉那東西還要死貴死貴的香料去腌,誰吃的起?!
這臘肉是誰的,不言而喻。
祝大牛出事前一陣,剛和村裡幾個好漢獵了頭野豬,幾家分了,賣了一點換了點香料回來,邱春巧親自給腌的,可惜蘭草還沒吃上一口,他爹就沒了。現在這臘肉好了,卻要給堂弟拜夫子用!
祝蘭草頭埋得很深,她不是小氣,她曉得荊哥兒的情況,讓他去上學也不可能,也不是舍不得這幾條肉,她就是想不過!二嬸為啥要這樣!他們家的糧和肉讓他們填飽肚子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可現在了,荊哥兒比金根還大,卻瘦的像是小了一歲……
蘭草死死掐了掐大腿,才将酸澀忍了。
白氏忽然開口:“聽說你們昨個兒上山去了?”
蘭草沒說話,蘭花先道:“是去了,不過我們想着爹沒敢跑遠,就在山腳下挖了點野菜。”
白氏哦了一聲:“野菜呢?”
蘭花:“吃了呀,昨晚我肚子好餓的,隻能用清水煮野菜吃,不過……我記得二嬸的,我這還有兩把蕨菜,二嬸要不要?”
白氏一噎,清水煮野菜……這丫頭話裡有話?
可對上蘭花清澈懵懂的眼神,白氏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看了眼籃子裡發老的蕨菜,撇嘴:“你們留着自己吃吧。”
誰稀罕。
蘭花笑着點頭:“嗯,那我一會兒給我奶送去!”
白氏又想笑了,“你奶可不稀——”
她剛想說廖婆子看不上這野菜的,忽然想到昨天老娘的警告,臉色一沉,要是讓老娘聽到清水煮野菜……
她将那兩把野菜收了,很不情願回竈房拿了一小袋米出來:“這野菜别給你奶送,你奶不愛吃,給你們一袋子米,回家餓了自己煮着吃,但你們可省着吃,一月就給一次!白天也不是沒給你們飯吃……”
蘭花笑眯眯的,一把接過:“謝謝二嬸!”
蘭草欣慰地看眼妹妹:“謝二嬸。”
白氏扒拉兩口稀飯,想着她竈台偷偷藏着的大包子,算了算了,一袋子糙米給了就給了!地窖裡面還多的是!
吃完朝食,二房要準備出門了。
回去後,蘭花問:“姐,啥是拜夫子。”
蘭草解釋了兩句,“就是讀書,給夫子送禮。”
蘭花琢磨了一下,也反應了過來:“啊……”
她看了眼自己弟弟,心裡也有些難受。
蘭草先回了竈房,打開那袋米一看,冷笑一聲。
果然,全是一些糙米,精米根本看不見。
蘭花也看見了,抿唇道:“算了姐,糙米也能吃,豆飯也是飯嘛……”
蘭草緩了緩心神,把心态調整過來了:“好,姐一會兒開火給你們煮飯吃。”
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了興平叔的聲音:“蘭草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