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視野角落裡的一抹金光轉瞬而過，像湖水裡一尾搖曳過的錦鯉鱗尾，輕盈地拉長，但當聚焦于那時，卻又不見了。

大概是真的瘋了。他重新将視線轉回身下，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扯出一個苦笑。

然而水裡的倒影沒有笑。

“啊——”突如其來的尖聲驚叫刺地所有人身子一抖。

當全部視線看向聲源的主人時，卻看見他按在邊緣的雙手打滑，前半身也因此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跌下水去！

離商琅最近的關清之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

“快來幫我！”剛喊，關清之的身子便在冰層上被拖着往邊緣滑去，另一隻手馬上死死揪住道士的拂塵。

“你——”道士想奪拉回拂塵，但顯然無法立刻拉回。好在關清之這一拉一揪穩住了暫時的平衡，三人都沒被拖下水去。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上前幫忙。

商琅的頭濕漉漉的，簡直像剛在水裡浸泡過。此刻的他比之剛剛的麻木自閉，轉換成了萬分驚恐模式。

“水……下面……水……人……”

“啪！啪！”

這兩聲幹脆利落的巴掌把在場所有人又聽懵了。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關清之面無表情地問道，右手手心放在身側，迅速紅腫了起來。

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反而将商琅從混沌的思維中拉了回來。他咽了口口水，将體内不穩的氣息壓了下去，用最短的句子整理出想說的話：

“水裡有人。”

童蕪忙問道：“你是看到妖七了嗎？”

商琅搖了搖頭：“都不是他。”

都不是他……這短短的四個字帶給所有人巨大的信息量。

“你一共看到幾個人？”滿菱接着問道。

“我……看到的隻有一個，但是似乎還有另一個人。”

“該不會，你看到的那個人是陳月同吧？”萬梓皺眉問道。

商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然而，還沒來得及讓衆人好好思考，觸手在此時改變了攻擊模式。

在剛剛的大範圍無差别攻擊中，它似乎察覺到自己擊碎的不過是些無人的浮冰層，并沒有生物的迹象。此刻，八根觸手直直地豎在水面上，不約而同地調轉方向朝内——也就是他們七人所在的水域，大開黑洞，從中發出糙銳的嘶吼聲。

被巨物壓制包圍的七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背靠背站成一個圓圈，各自準備迎戰。

“等下，還有兩根……”元谷的話還沒說完，又多了一根觸手立起。

觸手上的吸盤牢牢挂附着一個人，那人頭往下低垂，雙手被高高挂起，浮腫的臉和四肢上皆是黑青色。

“那就是剛剛水底的人！”商琅驚呼道。

萬梓仔細看了眼那人垂下的已在水裡泡發了的頭顱，沉重說道：“是陳月同。”

“還有一根……”元谷小聲喃喃說道。她的聲音已完全被觸手上黑洞人臉一波又一波的嘶吼聲蓋過。

出乎意料的是，觸手們并沒有伏沖攻擊，它們尖銳刺耳的叫聲仿佛是在傳遞某種訊息，又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第九根觸手上，陳月同本低垂至胸部的頭緩緩擡起，黑色瞳仁擠占了眼白的所有空間，充斥着雙眼。他的身體也随之改變，本是被強制擡起的雙臂慢慢放下，動作卻詭異若無骨，整個人像被操縱着的皮囊。

陳月同的嘴若上岸的魚唇，無意識地一張一合，發出吊詭高亢的聲調：

“人，為什麼吃。殺。全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