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還在埋頭奮力舔舐的女子,她正在嘬取磚縫裡的最後幾滴水,白嫩的肌膚上蹭得全是泥灰,嘴上更是慘不忍睹,童蕪這個角度甚至清晰可見她盡力伸出而變形的舌頭。
“夠了。”童夫人實在看不下去,輕輕出言。
而滿妙根本沒理她。一直看到磚縫裡被洗刷得幹幹淨淨,甩了甩手,指間的頭發便如柳絮般飛下。
“童蘇。你可以納這個女子進門。辦不辦禮成,也随你高興。”滿妙居高臨下地看着已然說不出一句話的童蘇,表情十分平和。
“但是。”
突如其來的轉折又驚得衆人心裡一跳。
“我要你記住,以後你親吻愛撫的這個女人,她的臉,她的嘴,她進滿家的路,都是一口口趴在地上掙來的,是舔着我的腳底泥沙才換來在我女兒身邊共享男人的資格。”
滿妙彎下腰,看着臉色發青的童蘇,笑了。
“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滿妙這話宣布一般,讓滿屋子的人身上剛出的汗冷了下來。
“等等。”童律蒼冷的聲音攔住了準備攜女離去的滿妙。“這事,你還沒問菱兒的意思。”
滿妙轉身,半垂眼皮:“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母女同心,無須多言。”
“胡鬧。”童律威嚴的聲音中包含着無奈,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哪都好,就是倔起來誰的話都聽不進,遇到事情總喜歡自己一個人扛。本以為有了滿菱後會好些,這些年看來,倒是越發變本加厲地獨斷了。
滿妙焦躁。偏偏發話的人是童律,這個從來不向着自己人的老古闆。也正是因為他說話做事一向公道,滿妙才沒有像對其他家主一樣直接駁了面子揚長而去。
“那滿菱,你說。”滿妙看向一直端坐在那一言不發的女兒。
童蕪的眼神從進屋來兜兜轉轉一圈,終于落到了那個人身上。
滿菱今日未束發,許是要試妝試衣的緣故,披發蓋肩,隻在發尾纏裹着一段紅纓,将如瀑長發收攏成細細的一垂。
滿菱聽到滿妙的問話,沒有看向童蘇那邊,而是看向了自己母親,視線在轉頭的一刹那越過滿妙的肩膀,與站在門口的童蕪四目對視。
她腮邊發絲順着轉身的動作如流線般散散又重重,眼睫混在額前發絲中。擡眼時,極快極短地與童蕪目光接觸,像輕輕搔過指腹般的微癢。
滿菱笑得标準:“一切聽娘親的就好。”
看着滿菱臉上甚至毫無悲傷憤怒、清淺如常的笑容,滿妙臉上的強硬像被砸開一個角的石頭,很快布滿了裂縫。
她不愛笑的女兒,在這種時候為了她一力主張的這門親事,為了讓她放心,找不出一絲錯處地笑了。
而她,剛在自己女兒即将成婚前親口允諾女婿可以納妾。
滿妙咬了咬牙,音色如常:“童律,這下你放心了?我們走,婚服還沒選好。”說罷不等童律說話,便風風火火地走了,撞開了在門口站着的童蕪,都懶得多瞟一眼他。
“忘了說了,你們家的茶我不愛喝,讓人換了杯狗尿來。”
你以後就會知道,為娘給你選的一定是最好的。
滿菱對童律和童夫人微微一笑,以示告退,又去牆角帶着元谷走了。這次門口沒有人擋着,嘴角上揚的她正好與童蕪擦肩而過。
剛要走出門口,她又回頭,因為位置的關系,她的眼神不可避免地掃過童蕪,再到達她想看的人。
她看着昂首挺背的童蘇,他肩膀上還落着個有氣無力的女子。
二人目光在空中接觸交彙,别有意味。
看着他們的眼波傳動,童蕪心中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滋味。
他來這裡是為了替滿菱說話,可滿菱自己都接受了這個事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似乎沒有他什麼事了。
可是為什麼,他不想看見這樣的結局。不想。
“不行。”他喃喃地出聲,聲音卻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