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童蕪忽然悄無聲息出現在旁,如鬼魂一般。
“小蕪?怎麼了。”童夫人想拉着他,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過了。
童蕪低着頭,看着腳尖:“滿菱是因為我受傷的。”
“啊?”
“就是因為他!”滿菱聽到這,趕緊讓人把自己推出房間,坐在輪椅上得意洋洋,俯視着台階下的衆人,尤其是垂頭喪氣的童蕪。
童夫人看着這兩個同歲的孩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小蕪,到底怎麼回事呀?”
“她摔倒了,我沒扶她。”童蕪坦然承認錯誤。
滿菱聽着這麼簡單的剖白認罪,心裡總覺得有些不痛快,馬上小聲啜泣起來。
“怎麼了?”童夫人慌得馬上扶椅站起,走到滿菱身邊蹲下,掏出手絹擦着她臉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都是我不好,第一次看到地上都是花的走廊,拉着童蕪要跑,結果自己摔進樹坑裡了……童蕪可能是要趕着去訓練,才沒管我的。”滿菱快把自己說哭了,睫毛根部淺淺沾着層淚花。
她邊編邊揉眼睛,還不忘從指縫裡看童蕪的反應。果然,童蕪那張素來沒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顔色。
“我以為她能自己站起來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話的語氣底層透着幾分鄙夷。
現在輪到童夫人語重心長地教育孩子的時間了:“童蕪,你雖然隻長滿菱半歲,但也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妹妹。滿菱養傷這段時間,你多來陪陪她。”
童蕪慢慢地擡起眼皮,眼神盯得滿菱發毛:“好。”
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錯誤地以己方度敵方,判斷錯了形勢。
當她看在房間裡看到童夫人罰站了一群人時,激動壞了,夢回還在自己家裡時、母親為了自己懲戒了整個院子下人的輝煌時刻。
但到後面,一個老媽子站出來說了幾句,童夫人就不生氣了。後面童蕪自己主動站出來攬了這口鍋,她還擠了幾滴熱淚,都沒被怎樣。
自從到了這裡,真是哪哪都不順心。這個地方就沒人能和她玩到一塊去。老大天天招貓逗狗,老二和老三她至今沒分清,最小的更不必說,是最氣人也是最煩人的那個。
每日晨練也煩人。在家裡隻要娘不在,她想幹嘛就幹嘛,家裡的仆人沒有不從的,就怕她等滿妙回來撒嬌告狀。可在童家,天天太陽露頭就要起來,要練一千下術式還不夠,要再對打,打完後才能回去補覺。
原本他們四個剛好兩兩分組,自從她來後,童蘇樂得每天練完術式就躲起來了,美名其曰給他們“小輩”鍛煉的機會。雙胞胎之間的招隻有他們自己互相會解,她隻能分到童蕪。
對打童蕪也就算了,她剛好沒地出氣。可這家夥看着悶,出其招來卻是毫不留情,不管她怎麼出招,大多被一力敵十會,靠術式的強度直接壓制下來。
“為什麼我們要這樣練啊?根本就沒人盯着我們!”有一次,她在訓練中氣喘籲籲地喊停,眼睛看着旁邊的雙胞胎,看他們跟表演似的過招,你來我往,連汗都沒出一滴。
“……”
“不練了,好不好?”她難得好聲好氣,帶上了幾分撒嬌語調。
童蕪一擡手就是一道水流,滋了她一臉。
“…我和你拼了!”
場面登時絢爛起來,浪花與電光混同,流水與浮雷交纏。每次練到最後,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濕爛了——一半是互相過招過的,另一半是其他三個人趁機添亂添的。
偏偏童家的小孩都住一個院子裡,練功時在一起,回去的路上也會碰見。東南西北四個房間各占屋子一邊,她是客人住東房,西邊住了童蘇,南邊最大住了童藤和童蘿兩個人,童蕪則住在見不着太陽的北邊,倒是和他那副沉郁的樣子很符合。
四個房間外套着一圈回廊,與旁邊的議事廳連着,中間隔了一棵大槐樹,走廊也在此分流,環抱樹幹一圈,再彙合成為一道。
他們就在議事廳前面的院子練功。童蕪的房間出來右拐便是滿菱的房間,每次到點了滿菱被拽起來,眼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地跟着童蕪走。
今天也是如此。本來這條槐樹根回廊她已經走習慣了,早起的經驗讓她閉着眼都知道在哪下腳,哪裡凹、哪裡凸,哪裡看似平整實則有個暗坑,全部了如指掌。
今早她掉的那個樹坑,本來閉着眼都能跳過去。誰知落腳時不知踩到了什麼,腳一滑,摔得她眼睛都睜開了。
“一定是你的王八。”滿菱咬牙切齒地對在床前給她削蘋果的童蕪說道。
“我沒有王八。”童蕪淡淡說道,三圈蘋果皮落在他幹淨的手背上。
“你還敢說?我落腳時踩到一個圓圓凸凸的東西,整個童家都在山裡,除了你誰還養着那隻海王八妖?!”滿菱盯着不斷繞出來的蘋果皮,在即将繞完整顆蘋果時伸手一把扯斷,心中得到一絲慰藉快意。
童蕪皺了皺眉,耐着性子削完最後一點皮。
滿菱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把刀,刀上紮着整個蘋果。而童蕪看也不看她,直接走出房間。
“我養的是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