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滿菱厭龜。
準确來說,是厭惡所有帶殼的生物。别說什麼王八甲魚烏龜鼈,就連扇貝生蚝都見不得。好在這裡是山裡,也沒這些東西給她瞧。
除了那一隻。
自從她說是童蕪的王八害她摔倒後,他就格外警惕,原先晨練都要帶着那隻龜曬太陽。現在早晚也不遛龜了,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雖說眼不見為淨,但被藏起來後,滿菱的不安感卻是與日俱增。她腳早就好了,但嚷嚷着還是頭痛,這幾天都躲在屋裡。總覺得一出門就會踩到那隻神出鬼沒的王八妖。
“你說,他能藏到哪呢?”滿菱在房間裡愁眉不展,拿小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橘子皮。
“房間裡?”剛來沒多久的圓子坐在她身邊剝着橘子皮。
走廊外剛好走過一個灑掃仆人。滿菱搖了搖頭。
“天天這麼多仆人掃來掃去,我們床底都被掏幹淨了。”
“小姐,王八會爬呀。”
“再爬,能快過人嗎?”滿菱敲了下圓子的頭。
“那難道是放生了?”圓子拿着橘子委屈地揉了下頭。
走廊外又走過好幾個仆人,拎着水桶和抹布,就在她窗外的走廊上幹起活來。
“更不可能。他舍得?”滿菱忍不住了,開口高聲問道,“你們外面在幹嘛?叮裡當啷的,這破樹皮有什麼好擦的。”
廣媽媽忽然平移出現在門口:“回小姐的話。我們在打掃。”
“你當我看不出來?”滿菱沒好氣道。
廣媽媽平日總是笑着眯縫的眼忽然微微睜開,顯得有些驚悚。
“四少爺生日快到了。夫人讓我們好好打掃院子,說要在這裡擺筵席。”
“在這裡?為什麼不在正院裡?”往常連用頓早飯,這家人都要聚在童家主和夫人的正院飯廳裡,跟鼹鼠似的圍成一圈吃,遲到了還要站一會才能坐下吃。今年小少爺過生日倒是随和起來了。
“是大少爺提的。說四少爺也大了,應該希望和自己的朋友一起過。”
“他還有朋友??”這個事實比剛剛的消息帶給滿菱更大的沖擊力。
廣媽媽眼睛又眯起來了:“是。”
“你下去吧。”滿菱郁悶地擺手。
“是。”
“等等。”
廣媽媽轉過身,笑得依然慈祥。但滿菱直覺,她要是問錯話了可能會很不妙。區區下人,竟敢對主人施壓!
她直了直背:“那個……童蕪生日。”
廣媽媽倒是沒預料到這個問題:“是八月十五。”
“中秋?到時不是有五大家族宴嗎?”她記得去年是自己家負責,今年似乎是剛好輪到童家款待。
“老爺夫人們都在正院入席賞月。和少爺同輩的世家少爺小姐在這裡的小院。”
不用說,肯定又是童蘇的主意。她這幾天已經見識到童蘇說話天花亂墜的本事了,每次聽到他說話就腦袋疼。但她也越發放心了,娘怎麼可能真的讓自己嫁給這麼個牛皮精,肯定都是那群人以訛傳訛,畢竟連她親生父親是誰都敢編排,還有什麼是那群人不敢說的?
讓廣媽媽走後,滿菱用指頭夾起橘子皮,上面被一道曲線劃分,拎起來看倒像是被削下的蘋果皮。
“我有好辦法了。”
“啊?”圓子呆呆地張着嘴,一臉迷茫。
“複仇的好辦法。”滿菱順手就掰下一瓣橘子,忍不住塞進圓子微張的小嘴裡。
第二天一早。
童蕪照例雞叫三聲後起床。自己打水、濯面、漱口,穿好衣服,紮好頭發,綁好護腕和護膝,分秒不差地推門準備出發去晨練。
“早上好。”滿菱穿着一身滾紅綢邊的雪白訓裝,笑得兩個梨渦淺漩。
童蕪先是微微睜大眼睛,略驚,又從頭到尾打量了她一遍。
看到童蕪的反應,滿菱得意極了。
“你頭和腳都好了?”童蕪問道。
滿菱翹起一隻腳,後跟抵在童蕪欲走的路線上,又甩了甩垂在腦後的一頭烏發,雙手叉腰活像一隻驕傲的白孔雀:“當然。看不出來?”
“……”感覺頭好了,腦子壞了。童蕪心道。
“那走吧。”